白俄羅斯劫機疑雲？瑞安航空4978航班與「國家級空中海盜」

2021/05/24 轉角24小時

愛爾蘭廉航「瑞安航空」（Ryanair）從希臘雅典飛往立陶宛維爾紐斯的FR497... — 愛爾蘭廉航「瑞安航空」（Ryanair）從希臘雅典飛往立陶宛維爾紐斯的FR4978航班，23日中午突然發出求救信號、於進入立陶宛國境之前緊急降落白俄羅斯的明斯克國際機場。然而機上，卻「正好」載著白俄羅斯的異議媒體領袖波塔塞維奇。降落明斯克後，隨即登機的白俄羅斯國安警察，也就「剛好逮捕」將他強押下機，並可能面臨最高「死刑」的迫害結局。圖／法新社

【2021. 5. 24 白俄羅斯】

白俄羅斯劫機疑雲？瑞安航空4978航班與「國家級空中海盜」

「反抗『歐洲最後獨裁者』的異議份子...雖遠必誅？」愛爾蘭廉航「瑞安航空」（Ryanair）從希臘雅典飛往立陶宛維爾紐斯的FR4978航班，23日中午突然發出求救信號、於進入立陶宛國境之前緊急降落白俄羅斯的明斯克國際機場。然而FR4978機上，卻「正好」載著白俄羅斯的異議媒體領袖——以報導全國示威與警方血腥鎮壓而遭到白俄羅斯通緝、被迫流亡到立陶宛的26歲記者波塔塞維奇（Roman Protasevich）——因此班機降落明斯克後，隨即登機的白俄羅斯國安警察，也就「剛好逮捕」將他強押下機，並可能面臨最高「死刑」的迫害結局。

明斯克表示，FR4978機上疑傳炸彈，因此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Alexander Lukashenko）才會派出MIG-29戰鬥機，緊急「戒護」瑞安航空迫降檢查，「所幸只是虛驚一場！」；但同機目擊者與波塔塞維奇的支援媒體卻表示，FR4978機上疑似埋伏有白俄羅斯KGB幹員，在飛機穿越白俄領空時「故意鬧事」，並協同升空攔截的MIG-29戰機一同強迫FR4978轉降落明斯克，

「機上有炸彈根本是內神通外鬼的假訊號...盧卡申科真正要的是波塔賽維奇——他不擇手段就是要拉下這架民航機、強行抓走流亡境外的異議眼中釘！」

明斯克方面表示，FR4978機上疑傳炸彈，因此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Alexan... — 明斯克方面表示，FR4978機上疑傳炸彈，因此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Alexander Lukashenko）才會派出MIG-29戰鬥機，緊急「戒護」瑞安航空迫降檢查，「所幸只是虛驚一場！」。然而這樣的說法卻引發爭議。圖／路透社

瑞安航空4978號航班，是一架波音737-800客機，23日上午10點從希臘的雅典出發，原本同日午後1點就能抵達立陶宛的維爾紐斯。但飛機一路北上穿越進白俄羅斯領空時，卻突然遭遇「緊急事故」，並於12點48分左右在白俄－立陶宛國境邊緣臨時轉東向，並於20分鐘後降落白俄羅斯首都的明斯克國際機場。

4978航班降落後，白俄羅斯政府與官方媒體隨即放出消息，宣稱：

「瑞安航空機上驚傳被安放炸彈，執勤的機長於是緊急發出SOS信號。接獲消息的盧卡申科總統，隨即下令空軍MIG-29戰鬥機武裝升空，盡一切可能處理這起『重大飛安事件』。」

白俄政府強調，MIG-29戰鬥機是在瑞安航空『主動發出SOS訊號後』才升空護航；而全案發生在白俄領空，因此把飛機引導降落在明斯克機場，也是合理的領空國決定。

但飛機在降落之後，卻完全找不到出任何爆裂裝置、或疑似炸彈的物品。整架飛機就這樣被扣在明斯克超過7個小時，一直到週日晚間才被放行升空，並在一片爭議中終於抵達立陶宛的航程目的地。

然而FR4978班機上，卻有「數名乘客」神秘消失於明斯克、並沒有搭上重新起飛的班機——目前已知「消失乘客」至少3人，其中一人即是盧卡申科列為一級通緝犯的「肉中刺」，前白俄異議媒體Nexta的共同創辦主編，羅曼．波塔塞維奇。

26歲的波塔塞維奇是白俄羅斯「拖鞋革命」（2020-21反獨裁全國抗爭）的重要媒體傳聲者。這場延續至今的全國反獨裁抗爭，起火點是2020年8月的總統大選，威權統治連續26年的獨裁者盧卡申科，已關閉反對派領先的投票所、開票斷電、偽造上報結果票數等舞弊手段，如願以超過八成的絕對投票率「自行宣布六度連任」，但離譜的作票手段卻遭到社群網路紀錄揭穿，最終並因此引發史無前例的「反盧卡申科百萬人大抗爭」。

儘管這場由百萬草根百姓自主發起的反獨裁示威，一度將把被稱為「歐洲最後獨裁者」的盧卡申科逼入絕境，但盧卡申科隨後卻低聲下氣地與「聯盟夥伴」俄羅斯求助，並爭取到俄國總統普丁的親自承諾，從俄國本土抽調大批鎮暴部隊與特警支援白俄羅斯，並將這起全民示威定調成「被西方煽動的『顏色革命』」、發動強力鎮壓。

在俄國出手支援鎮壓的強力護航下，盧卡申科不僅重新穩固了自己的恐怖統治，更派出大批秘密警察、軍事部隊發起「全國大肅清」，短短半年之間的鎮壓搜捕，就讓全國3萬5,000人「憑空消失」，各地的酷刑營、勞改營、甚至秘密處決的大量證據通報，亦讓白俄羅斯成為了「歐洲地獄」。

而在全民起義、暴力鎮壓、恐怖統治大整肅的過程中，波塔塞維奇等年輕媒體人，也透過Telegram的支援群組，成立了獨立媒體《Nexta》，專門用於傳播反抗資訊、通報酷刑證據，以此聯繫並集結海內外的反獨裁力量。

但正也因此，波塔塞維奇等媒體號召者，才會遭到盧卡申科政權追殺——像是波塔塞維奇本人，更是遭到盧卡申科列入「最高通緝名單」，除了身背〈煽惑仇恨罪〉、〈組織暴亂罪〉...等刑事重罪外，這幫異議媒體人甚至被控「涉嫌恐怖主義」，是白俄獨立以來第一批被國家控訴為「本土恐怖主義者」的通緝清單。

這場延續至今的全國反獨裁抗爭，起火點是2020年8月的總統大選，威權統治連續26... — 這場延續至今的全國反獨裁抗爭，起火點是2020年8月的總統大選，威權統治連續26年的獨裁者盧卡申科，已關閉反對派領先的投票所、開票斷電、偽造上報結果票數等舞弊手段，如願以超過八成的絕對投票率「自行宣布六度連任」，但離譜的作票手段卻遭到社群網路紀錄揭穿，最終並因此引發史無前例的「反盧卡申科百萬人大抗爭」。圖／法新社

盧卡申科隨後卻低聲下氣地與「聯盟夥伴」俄羅斯求助，並爭取到俄國總統普丁的親自承諾... — 盧卡申科隨後卻低聲下氣地與「聯盟夥伴」俄羅斯求助，並爭取到俄國總統普丁的親自承諾，從俄國本土抽調大批鎮暴部隊與特警支援白俄羅斯，並將這起全民示威定調成「被西方煽動的『顏色革命』」、發動強力鎮壓。圖／美聯社

盧卡申科不僅重新穩固了自己的恐怖統治，更派出大批秘密警察、軍事部隊發起「全國大肅... — 盧卡申科不僅重新穩固了自己的恐怖統治，更派出大批秘密警察、軍事部隊發起「全國大肅清」，短短半年之間的鎮壓搜捕，就讓全國3萬5,000人「憑空消失」，各地的酷刑營、勞改營、甚至秘密處決的大量證據通報，亦讓白俄羅斯成為了「歐洲地獄」。圖為2020年8月，在抗爭中遭到軍警抓走的示威者。圖／法新社

大多數反抗民眾都被秘密警察逮捕入獄，但波塔塞維奇等少部分領袖卻逃進波蘭、立陶宛等地。以《Nexta》為例，就選擇以波蘭為運作支點；而波塔塞維奇則選擇流亡立陶宛，另外成立異議通訊媒體《白俄之腦》，而23日他之所以會搭上FR4978航班，就是為了返回立陶宛、繼續反盧卡申科的境外串連。

「機長宣佈班機『即將臨時轉向明斯克』的時候，瑞安航空機上的機組員都沒有說明原因，只有波塔塞維奇知道大事不妙...他先是緊張地起身，從隨身行李中掏出了筆記型電腦、手機，以及一些文件資料給他身旁的女友，接著他就痛苦而頹喪地倒在位置上，雙手抱頭遮臉自語：『我完蛋了...他們要把我抓回明斯克處死了...。』」

一名立陶宛籍的機上目擊者，在降落維爾紐斯之後，疲倦而憤怒地向《路透社》表示：飛機降落明斯克後，白俄羅斯的國安警察就帶著警犬上機搜索，「但一切的行動都非常隨便、非常假，就像是他們明知道沒有炸彈一樣。」

「白俄羅斯的秘密警察根本沒有在管炸彈，他們一上來就直衝波塔塞維奇——只有波塔塞維奇的護照被沒收，也只有他被帶離飛機與其他乘客分離。」

另一名目擊者向俄羅斯自由派媒體《梅杜莎》表示，波塔塞維奇被當場逮捕之前，曾經對著機上所有乘客大喊：「這一切都是因為我，他們大張旗鼓的空中陰謀，就是為了抓我！」而波塔塞維奇的隨行女友與3C裝備，隨後也無端消失在乘客中，目前不確定他是否也同樣在明斯克機場被捕，外界僅知：「根據機上乘客的目擊證詞與維爾紐斯海關的確認，波塔塞維奇的女友並沒有入境立陶宛...而同一份乘客名單上，還不少人都沒有上機。」

「還有其他人一起消失」的通報，之所以如此令人緊張，是因為波塔塞維奇在雅典登機之前，曾私訊同事：「自己可能遭到白俄羅斯KGB跟蹤了！」同時《路透社》掌握到的目擊者也表示，在雅典機場裡，確實有一名操俄語的詭異男子，不斷朝波塔塞維奇拍照、甚至意圖拍攝他的證件資料。

這名形跡可疑的男子，也搭上了FR4978航班，在飛機進入白俄羅斯領空後，就不斷起身試圖與前艙機組員「激烈交談」——根據立陶宛民航局的說法，這名疑似KGB的乘客不斷表示「自己發現機上有炸彈」必須緊急迫降明斯克，過程中還與機組員發生了「不正常的接觸」，最終才迫使機長發出SOS緊急求救訊號。

根據《芝加哥公約》規定的國際航空原則，SOS緊急求救通報發生在白俄羅斯領空，因此事件當下明斯克航管局確實有安排緊急降落、排除事故的義務。但詭異且引發爭議的是，FR4978發出求救信號時，只離立陶宛國境不到30公里；而根據空中事故應變的第一原則，機長應該選擇最快降落的地點應變——但比起80公里外維爾納斯國際機場，FR4978卻不合常理的「捨遠求近」，劇烈轉向東進150公里外的明斯克國際機場。

立陶宛與其他歐盟的航空單位都懷疑指控，FR4978的詭異行動，若不是飛機內有「狹持事件」指定航向，就是白俄羅斯的MIG-29「提前攔截」強迫命令瑞安機長轉向明斯克——但相關說法，截至24日上午都還沒有被切確證實，其中關鍵的癥結點，就是瑞安航空本身的「交代不清」。

在FR4978重新起飛之後，瑞安航空也於23日深夜發出官方聲明稿，內容只表示：

「FR4978遭遇了『超乎預期』的飛安事件...所幸在落地安檢排查後，證明是虛驚一場，機上組員與乘客都已重新出發並平安抵達目的地，對於誤點耽誤行程，敝公司也表歉意——不過這不是瑞安航空所能控制的事件！」

雖然瑞安航空在歐洲素以誤點與糟糕的客服素質而惡名昭彰，但這避重就輕的官方聲明卻遭到歐盟各界的一致譴責：因為在航空公司的說明中，完全沒有提到事件經過的細節，更對「多名乘客落地後被強行逮捕、被憑空消失」的離譜狀況隻字未提。

《華盛頓郵報》表示，對於這起重大而不可思議的「空中事件」，瑞安航空與執勤機組員有交代重重疑點的責任與義務，而機上的通話記錄器也可能是關鍵的究責證據——像是炸彈通報的過程究竟為何？機長為什麼「奇怪繞路」選擇迫降明斯克？MIG-29戰鬥機的攔截護航是何時出現？以及瑞安航空如何被告知與處理「乘客被捕」的重大爭議事件？

瑞安航空脫困之後，各種事發經過都交待不明，但除了希臘總理（出發點）、立陶宛政府（目的地）、愛爾蘭總理（瑞安航空東道主）之外，德國、英國、歐盟、北約與美國，全都認定FR4978事件是「盧卡申科政權的『非法劫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