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1. 3 美國／伊拉克 ／伊朗】

刺殺蘇萊曼尼的「戰爭動員」：美國撤僑，伊朗揚言復仇，伊拉克官民分裂

「戰爭？戰爭！戰爭。」伊朗革命衛隊「聖城旅」的指揮官——蘇萊曼尼將軍（Qassem al-Soleimani）——2日深夜，被美軍空襲炸死在巴格達國際機場。事件爆發12小時內，中東局勢為之震動，「#第三次世界大戰」更成了全球網路的熱門關鍵字。目前伊朗政府已通令國殤3天，盛怒中的最高領袖哈梅尼，更史無前例地「親自」主持伊朗的最高國安會議；伊拉克各大城市則聚滿了額手稱慶、大讚「伊朗死好！」的歡樂民眾；但與街頭氣氛相對的伊拉克政府，卻大力譴責「美國踐踏伊拉克主權」，並要求國會撕毀美軍駐伊的國防協定，各地的軍閥領袖也紛紛發出了「武裝動員令」；至於成功擊殺「死敵」的美國，雖國內對輝煌戰果得意無比，但中東各區的駐軍與使館卻紛紛拉高警告等級，作為前線的駐伊拉克大使館，更已直接宣布「緊急撤僑」。

▌前情提要：〈引爆巴格達的戰爭舞台：美軍炸死伊朗革命衛隊「軍事總督」蘇萊曼尼〉

「所有伊拉克境內的美國公民，請在還能搭飛機的時候，盡可能『立刻離境』；如果無法、來不及透過空路離開者，請務必從陸路關口離開伊拉克。」在殺死伊朗的蘇萊曼尼將軍的12個小時後，日前遭遇伊拉克親伊朗示威者圍攻的美國駐伊拉克大使館，已於1月3日中午正式對伊拉克發出了撤僑宣告。目前美國駐伊的所有外交單位都已暫停民間服務，唯有在庫德斯坦自治區的領事代表處「仍在運作中」。

美國國務院表示，在當前的狀態之下，合理懷疑伊朗政權即將動員報復，各種針對平民的綁架、對於軍事目標或外交使館的恐怖攻擊，亦可能於中東各區發生。因此在各地的基地、機場、大使館之外，駐外單位與美軍駐軍，都已做好了「一切可能發生的最壞準備」。

至於美國本土，以川普總統為首的共和黨領袖，都紛紛對美軍的精準打擊「大聲叫好」，並認為此舉是替過去20年來、那些遭伊朗革命衛隊陰謀害死的美國公民的「正義復仇」；相對之下，民主黨陣營的態度則較為保守，其一方面雖然同意「蘇萊曼尼死有餘辜」，但另一方面也質疑正逢國會彈劾調查的川普，是否故意為了連任選舉，而冒險「把美國拖入了另一場不必要『中東大戰』的險局」？

與此同時，證實蘇萊曼尼將軍身死的伊朗政府，除了宣布「國殤3日」，總統魯哈尼（Hassan Rouhani）也公開譴責美國的「國際恐怖主義」，除了主張蘇萊曼尼與他的「聖城旅」是「擊敗ISIS的精銳中堅」，更揚言將不惜代價抵抗美國帝國主義侵略。

然而在官方的譴責話語外，伊朗官方也極其罕見地宣布：最高領袖哈梅尼（Ayatollah Ali Khamenei ）將於3日午後，「親自」召開最高國家安全會議。在過往，參與國安會議的最多都只是哈梅尼的幕僚或代表，「最高領袖本人並不曾親自與會。」因此本回緊急的議程表態，也被認為相當重大的政治訊號與國情轉折。

截至目前為止，最高領袖哈梅尼與伊朗革命衛隊，都還沒有公開傳達「武裝動員」；但由蘇萊曼尼長期聯繫的中東同盟組織——例如黎巴嫩的「真主黨」（Hezbollah）——卻紛紛公開表態「支持對美復仇」。之中，亦包括了立場極親伊朗的伊拉克政府。

「美軍對巴格達機場的空襲行動，是對伊拉克主權的侵略與踐踏——這不僅會對伊拉克帶來戰爭，還可能煽動整個中東、乃至於全世界的戰亂！」伊拉克的看守總理阿不都–馬赫迪（Adil Abdul-Mahdi）表示。

聲明中，阿不都–馬赫迪政府公開指控美軍對蘇萊曼尼將軍的襲擊是「暗殺」，並公開譴責美軍的妄自開火，嚴重違反了美軍駐軍伊拉克的防禦協定，因此作為政府領導人的他已立即要求國會召開緊急臨時會，以表決是否「撕毀美伊駐軍協定，迫使美軍全數離境」。

然而本身被認為是親伊朗派的阿不都–馬赫迪，自2019年10月以來，就一直遭遇極為龐大的民間「反政府抗爭」壓力。因此在2019年12月，阿不都–馬赫迪就在高度民怨下被迫辭職，唯因遞補總理人選一直無法通過派系協商，阿不都–馬赫迪這才持續以「看守身份」留在總理位置上——鑑此，色厲內荏的阿不都–馬赫迪，是否當真有權能說服國會、驅逐美軍？複雜而高速變化的戰略現況，還難以判斷巴格達的政治虛實。

目前，伊拉克的各大民兵派系都已通令麾下部隊「武裝動員」。伊拉克最具軍事實力與政治煽動力的什葉派教士——穆克塔達．薩達爾（Muqtada al-Sadr）——更公開發出聲明，宣布將恢復昔日剽悍、但極具爭議的民兵武裝編制「馬赫迪軍」（Mahdi Army）。

「馬赫迪軍」是昔日活耀於伊拉克南部的什葉派武裝力量，其所成軍的目的與契機，是在2003年英美聯軍入侵伊拉克後，支持薩達爾家族的伊拉克什葉派，為了自衛抵抗海珊（Saddam a-Hussein）、驅逐英美「帝國主義入侵軍」的派系武裝。

在過去，馬赫迪軍曾是極為強悍、讓駐伊美軍極為頭痛的反美民兵；但在透過槍桿子統合支持者之後，逐漸走向體制內、並組織政黨參加選舉的穆克塔達．薩達爾，卻在2008年將馬赫迪軍解散、改組為軍事色彩較淡的「和平衛士團」，其個人的政治立場亦自此與昔日支持他的伊朗分道揚鑣。在2019年的伊拉克反政府示威中，穆克塔達．薩達爾更公開譴責「伊朗干預內政」，是民間反伊朗抗爭的重要動員者之一。

然而在恢復馬赫迪軍的武裝號召後，穆克塔達．薩達爾也同時譴責了美軍，並對被炸死的蘇萊曼尼將軍哀悼致意。目前他的動向不明，僅能確認其高調的「再武裝號召」，象徵著「伊拉克內戰 」隨時有可能重新開打。

不過相對於伊拉克政壇的震怒與武裝動員，蘇萊曼尼之死，卻讓伊拉克民間大為歡快——除了巴格達市區的反政府示威者營地外，在什葉派為主的南部大城巴斯拉、卡巴拉，也紛紛出現了「大批唱歌跳舞、慶祝敵人斃命的伊拉克民眾」。

伊拉克示威派認為，在2019年的反政府示威中，阿不都–馬赫迪內閣之所以死不下台、伊拉克軍警與親伊朗派民兵之所以膽敢對上萬示威者「實彈大屠殺」，全都是因為蘇萊曼尼強硬的「鎮壓指令」。因此造孽的軍頭身死，也讓成千上萬的伊拉克民眾歡呼「這是真主的制裁，命運的報應！」

「但在歡慶天理昭彰的同時，我們也都很擔心。」一名巴格達的歡慶示威者，不安地像《法新社》表示︰「我們很開心戰爭販子死去，但也很擔心這將把伊拉克捲入、並開啟另一場沒有盡頭的血腥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