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10. 20 英國】

脫歐失敗的超級星期六：英國會硬逼，強生再度申請「脫歐延遲」

「一早起床，英國還是無法脫歐。」為了表決英國首相強生與歐盟倉促達成的《強生版脫歐協議草案》，10月19日英國國會舉辦了自1982年福克蘭群島戰爭開戰以來的第一次「周末緊急開議」。但由於強生只留給國會不到48小時的時間檢視協議草案，除部分條文說明缺漏、政府也拒絕於表決前公布經濟衝擊評估。因此，擔心強生與脫歐鷹派隱瞞細節「醞釀陰謀」的國會溫和派與反對黨，遂聯手以「322贊成：306反對」的得票數，通過了保障機制《萊特溫法案》，強行推遲表決《強生版脫歐》、並要求首相在「再一次向歐盟申請推遲脫歐生效日」，以給國會足夠時間完成脫歐草案的審查與國內的脫歐法立法程序——於是儘管憤怒，首相強生仍在19日午夜、脫歐生效的最後12天前，向歐盟發出了再一次申請推遲脫歐生效時間的「不甘願三封信」。

▌前情提要：〈脫歐倒數14天：歐盟同意「強生版脫歐」，超級星期六的國會陰謀〉

19日原本被認為是英國脫歐的「決戰時刻」。根據當前進度，17日甫於歐盟達成修正共識、正式推出了《強生版脫歐草案》的英國首相強生，本應在19日英國國會的周六緊急議程裡，將全案付諸國會表決背書。

由於距離10月31日的英國脫歐生效日，已剩不到12天。因此19日草案表決，才會被強生與脫歐鷹派主張為「一翻兩瞪眼」的是非選擇題——假若強生案過關，英國就將在爭議協議下，正式生效脫歐；但若強生案被否決，保守黨的脫歐鷹派則打算把政治責任轉嫁給國會反對派，並以「砍掉重練」的推倒心態，強拉英歐雙方進入「無協議脫歐」（No-Deal）的衝擊漩渦。

「很感謝大家今天來開會，讓大家錯過橄欖球世界盃、英格蘭對澳洲的關鍵八強戰，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議程開始後，強生如此表示。「但脫歐的折磨消耗，真的糾纏英國太久了。我希望就在今天，國會能通過、背書我與歐盟達成的最終協議——《強生版脫歐草案》——讓我們一口氣甩開脫歐的政治泥沼，邁向新的時代！」

強生強調，自己與歐盟達成的脫歐草案，是10月31日避免無協議脫歐的最後希望；但國會的留歐派、反對黨與反強生質疑者們卻認為，《強生版脫歐案》從與歐盟達成協議、到付諸國會表決背書，中間過程不到48小時，內容條文根本還沒有完整成文，許多議員根本拿不到確認資料——更別提內閣趕不出來、或故意壓著不發的經濟衝擊評估報告——就被逼上了這場攸關歷史定位與國運關鍵的重大賭盤，「逼著我們矇著雙眼、硬要表態！」

「正常人會不用比價、不看實物，光憑著修圖的廣告DM ，就跑去向銀行貸款買房子嗎？這就是首相現在要我們的做的事——緊閉雙眼，然後盲目衝刺。」一名反對黨的國會議員憤怒地表示：強生與保守黨內閣只擅於政治算計，根本無力就英國的最大國家利益提出解法，因此才會故意擺出這套不接受就無協議脫歐的「零和遊戲」陣勢。

然而這套零和遊戲卻相當管用。根據《金融時報》的會前預估，直到周六清晨為止，《強生版脫歐案》在國會裡都還處於劣勢、極可能以「個位數票差」遭到封殺；但早已失去絕對席次優勢、飽受執政黨內亂夾殺所苦的強生，竟通過政治恐嚇、利誘威逼的手段，成功地在議場內取得升勢逆轉，除了說服黨歐盟派大老「相忍為國」以避免無協議脫歐，強生也撕裂了對手工黨的黨紀命令，誘使多名脫歐選區的工黨議員「叛黨相挺」，進而在逆轉氣氛、於表決投票前取得了「個位數的票數優勢」。

但一片亂鬥中，保守黨溫和派議員萊特溫（Oliver Letwin）卻提出了修正議案，要求英國首相為「保守起見」，應先向歐盟再一次提出「脫歐推遲申請」，好爭取時間讓國會對《強生版脫歐》逐條審查，並避免脫歐鷹派就「程序漏洞」，於背書表決過關後趁亂狙擊、強推無協議脫歐的陰謀可能性。

萊特溫指的「程序漏洞」，指的是現行《班恩法案》（Benn Act，參見前篇說明）的施用範圍：根據《班恩法案》，英國政府若無法於10月31日與歐盟達成脫歐協議、並取得國會背書的話，首相必須遵照國會的命令，向歐盟再次推遲脫歐。

但《班恩法案》只在「脫歐協議於國會表決前有效」，因此政壇盛傳：強生與保守黨的脫歐鷹派打算「誘騙國會」通過背書投票、先解除《班恩法案》的束縛，接著才要於「脫歐法立法程序」中封殺議事、狙擊10月31日的脫歐協議生效簽字，技術性強迫英國走入「無協議脫歐」的事實。

「我非常樂意支持首相的脫歐協議，我也相信首相有能力在10月31日如期脫歐。」萊特溫表示，「但我不想與機會對賭，我不想冒著節外生枝的風險——我願意支持首相脫歐，但國會必須有更強的政治單表與雙重保險，因此我建議在背書投票之前，英國應該先和歐盟申請『延長』。」

《萊特溫修正案》的提出，讓強生本人大為光火，因為他認為自己上任的政治承諾就是「無論死活，10月31日，英國必定準點脫歐」，但如今國會卻要逼著自己毀棄諾言，真實目的極可能只是為了選戰攻擊、讓強生落入「失信承諾」的口實中。

「你們明明只要投票贊成我的脫歐草案，我們就不需無協議脫歐了，為什麼要我提出毫無意義、且令選民商界同感困惑的『再次推遲』呢？」強生不斷強調。但反對派意見卻認為：「因為你說謊成性，整個英國都知道你那張嘴有問題！」

最終《萊特溫修正案》以322票贊成：306票反對的結果成功闖關；而強生則憤怒地撤回了《強生版脫歐》同日的背書表決投票，並揚言「自己絕對不會、也沒有必要向歐盟申請再一次脫歐延遲！」

不過到了19日深夜，冷靜下來的強生仍制定了後續計畫，並默默地「作出政治讓步」、決定遵守《萊特溫修正案》的技術指示，向歐盟正式提出「脫歐延遲申請」——但同時，強生卻一共向歐盟發出了「三封信」。

強生發出的「三封信」，是明顯的政治交代：第一封信，是一封由國會發出，但卻沒有首相親筆簽名、象徵著強生不認同結果的「《萊特溫修正案》表決結果通知」；第二封信，則是由英國駐歐盟大使發出，解釋英國當前為什麼要再一次提出脫歐生效日延展；第三封信，則是強生自己親筆對歐盟的聲明，強調並解釋「為什麼我身為英國首相，卻要強烈反對歐盟接受英國的再一次脫歐推遲申請」。

《衛報》認為，雖然三封信的內容貌似「人格分裂，左右互搏」，但其訴求的對象其實是英國選民，強生的三封信只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推卸自己毀約、推遲脫歐的政治責任；至於早已不耐煩的歐盟，雖然對強生與英國政治極為厭煩，但除了勉強接受英國「短拖延」的請求外（否則就要變成強生脫歐失敗的替死鬼），目前也別無他法。

根據當前計畫，強生很可能會在22日重新向英國國會提出脫歐案背書表決；但歐盟同意英國延展脫歐生效的時間長度與具體機制，則還需要各國領袖討論，預計最快也要下周中才有決定。

假若一切如同強生所預計，那麼在歐盟同意「短延展」後，強生應可勉強取得足夠的國會票數、以低空飛過的方式通過《強生版脫歐草案》；但工黨方面也已規劃著下一步的動員，並準備以「脫歐協議同意公投」的準二次脫歐公投方案，來狙擊強生版脫歐的最終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