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英國新首相的脫歐內閣，「暴言市長」強森成外交大臣

2016/07/14 轉角說

他又回來了！英國新任外交大臣：鮑里斯．強森。

脫歐公投才結束三個禮拜，英國政府就在13日傍晚正式變了天：在原任首相卡麥隆（David Cameron）正式於女王面前請辭後，本周一才被選為保守黨新任黨魁的梅伊（Theresa May）也於同日入駐唐寧街10號，成為英國的新任首相。上任後的梅伊也即刻宣布了內閣的首波改組，除了拔掉財相奧斯本（George Osbrone）外，還設立了專責的「脫歐大臣」一職，並在一片意外中，任用了先前在黨魁選戰中遭到狙擊掉隊的脫歐派大將——強森（Boris Johnson）——擔任英國的新任外交大臣。

周三在結束最後的首相國會答辯之後，預定辭職的卡麥隆也當面向女王伊莉莎白二世正式請辭，並於同日下午搬出了唐寧街10號的首相官邸。在最後離開之前，卡麥隆也偕妻子莎曼珊（Samantha）、兩個女兒南西（Nancy，12歲）、佛羅倫斯（Florence，5歲），與兒子亞瑟（Arthur，10歲）一同發表離別記者會。只不過卡麥隆一家前腳剛走，隔壁鄰居與好友——唐寧街11號財相官邸裡的奧斯本——也接到新任首相梅伊要求其「捲舖蓋」走人的命令。

卡麥隆離開後，於白金漢宮內正式接受女王邀請組閣的梅伊，就任首相之後的第一道命令，即是對內閣的首波改組：奧斯本的財相位置被原本的外相韓蒙德（Philip Hammond）所接替，而韓蒙德的外相空缺則意外地由前倫敦市長強森所遞補；而梅伊先前所擔任的內政大臣一職，則由另一名女性閣員——原能源與環境大臣路德（Amber Rudd）——所接替；此外，有鑑於英國脫歐的進程繁複，為了統合相關的政策談判，梅伊也另外設立了「脫歐大臣」（Secretary of State for Exiting the European Union）一職，並委任保守黨內的疑歐派名將戴維斯（David Davis）擔任。

在這波人事安排中，外界對於奧斯本被砍的結果最不意外。作為卡麥隆昔日牛津的同窗與好友，奧斯本在卡麥隆的6年主政任期，一直擔任著重要的財政大臣一職，而其任內的最大政績，即是連年祭出嚴苛的撙節方案，帶動了金融海嘯後英國財政與經濟的復甦。然而奧斯本的撙節政策，過去卻屢遭反對者批評，梅伊與其幕僚團隊就曾多次抨擊奧斯本的財政方針，犧牲了英國的中產勞動者卻「僅為特權階級服務」。

奧斯本之後，梅伊也選擇了保守黨大老，曾擔任過國防大臣、外相的內閣老兵韓蒙德，執掌英國財政。先前就曾對唐寧街11號野心勃勃的韓蒙德，在財政態度上也屬於減支一派，不過因為梅伊在黨魁選舉中，曾多次暗示將鬆綁撙節政策、提升公共支出與勞工福利，因此內閣經驗豐富的韓蒙德，或許也將折衷調整政策，以穩定脫歐談判開始之前，英國不確定的社會與投資信心。

相比於奧斯本離任的「眾望所歸」，梅伊的另一選擇——外相強森——就引發了不少議論、甚至是嘲諷。不修篇幅、口無遮攔的強森，在過去多次藉由「親民」、「耿直」、「幽默」的公關形象兩度當選倫敦市長。8年任期中，強森也藉由倫敦的國際威名、2012年倫敦奧運等機會，於國內外強力曝光，城市首長的訪問之旅，也讓他的足跡遍及各地，從紐約、東京，到雅加達、北京，甚至是伊拉克庫德自治區都能見到強森一頭亂髮的身影。

從紐約、東京，到雅加達、北京，甚至是伊拉克庫德自治區都能見到強森一頭亂髮的身影。... — 從紐約、東京，到雅加達、北京，甚至是伊拉克庫德自治區都能見到強森一頭亂髮的身影。圖為2014年訪問雅加達的強森。圖／路透社

強森的對外交涉經驗與國際聲望雖然響亮，但他個人強烈的風格——略顯不負責任的口無遮攔與時常擦槍走火的自以為幽默——卻也讓這位前倫敦市長，成為了國際媒體眼中的爭議人物。在過去，強森不但曾多次「失態」於公眾（倫敦奧運宣傳活動時，卡在高空滑鎖上；或者訪問東京時，在橄欖球表演時重擊撲倒小學生對手），其對外的「暴言」更讓他開罪不少國際顯要。

例如今年6月份，強森就參加了英國《旁觀者》周刊（Spectator）的「激怒土耳其總統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Recep Erdoğan）小詩寫作大賽」，當時的強森以一首暗指埃爾多安強姦綿羊的打油詩，誇張地嘲弄了土耳其總統與德國喜劇演員的言論誹謗風波，並攻擊埃爾多安的憤怒可悲如同「尻槍魯蛇」（wankerer）。強森的這首打油詩，最後成為當屆賽事冠軍，並贏得《旁觀者》周刊所提供的1千英鎊獎金。

此外，在公投中擔任脫歐派宣傳主力的強森，於宣傳期間也接連對歐盟（「歐盟想建立超國家、希特勒也是」）、甚至是表態「希望英國留歐」的美國總統歐巴馬發表攻擊性言論。強森表示，歐巴馬「半肯亞的血統」讓他打從骨子裡「就仇視英國」（肯亞曾是英國殖民地，英國並曾殘酷鎮壓肯亞1950年代的「茅茅起義」），因此才會給出「挺留歐的餿主意」。

強森的失言風波從不間斷，在2007年美國總統大選的初選前夕，強森甚至還在報紙的專欄上，嘲笑過民主黨參選人希拉蕊的外表——「活像是精神病院裡的虐待狂護士。」——也因此，強森能否在這脫歐的關鍵時刻中，扛起英國的外交門面，外界的疑慮也就不難理解。

根據《泰晤士報》先前的報導，在公投脫歐的結果出爐後，聲勢一度如日中天的強森，曾一度向梅伊提出「結盟」邀請——讓梅伊先當首相，自己2020年大選再上——但卻遭到梅伊否決。而之後，在保守黨黨魁初選提名前夕，強森又遭到脫歐派盟友戈夫（Michael Gove）的陣前狙擊而黯然退選，從政生涯更一度瀕臨終結。

不過雖然強森的任命讓英國內外感到吃驚，但對於新黨魁梅伊來說，或許又頗為合理：在脫歐公投之後，英國社會陷入了嚴重的分裂與對立情緒，對於保守黨而言同樣也需要收拾黨內脫歐派與留歐派的關係裂痕，而延攬強森入閣一事，不僅能穩固「黨內修好大團結」的氣氛，同時也能把記錄不良、多次暗捅卡麥隆內閣的強森綁在同一條船上，避免潛伏於國會的他伺機再對梅伊內閣發起挑戰。

同時，由於脫歐大臣一職的出現，對歐盟的脫歐談判，也將由戴維斯而非強森所主導。由此看來，外相一職對強森的仕途前景或也「弊大於利」——無法主扛自己擅長的戰場，卻得承擔更多不熟悉的風險，要是一個不小心再引風波，政治生涯或將就此崩潰。

那麼為何強森還得硬著頭皮入閣呢？強森過去雖曾擔任倫敦市長，但卻未曾於內閣或影子內閣擔任過主役角色，而包括在先前的黨魁選舉中，強森也因「缺乏領導力」、「無統御政府團隊」的實力而屢遭對手重擊，此時若再次逃避邀請，強森本人或也再無法洗刷「不負責任」的形象惡名。

硬著頭皮的強森。圖為2015年訪問東京的強森，在東京都知事的招待下，於明治神宮的... — 硬著頭皮的強森。圖為2015年訪問東京的強森，在東京都知事的招待下，於明治神宮的茶屋見習茶道。圖／路透社

另一方面，梅伊也延攬了保守黨內疑歐派的大將戴維斯，擔任新設立的「脫歐大臣」一職。根據戴維斯本人月初在國會的規劃，英國的脫歐路線未來也將分為三個部份：加強於24個月內廣增他國的FTA簽署、凍結歐盟的稅務與貿易法規限制（包括提出歐盟所禁止的勞工與產業補貼）、暫緩對歐盟的脫歐談判等待「經濟時機」。

在戴維斯的盤算中，英國將優先與其他非歐盟國家加緊簽署自由貿易協定，以在24個月的關鍵談判期中，減低對歐盟市場的信心仰賴，並確保英國通行國際市場的無虞。而與此同時，由於目前的微妙關係，英國或可研擬凍結部分歐盟的市場規範，像是限制勞工移入、對部分製造業提出關稅或補貼協助等政策，來回應勞工階層在脫歐公投中的經濟需要。穩住國內陣腳後，英國才能悠哉地與歐盟拉扯，戴維斯相信：只要英國的計畫出爐，歐盟就算再不情願也得配合英國的談判腳步，「因為歐洲需要我們，遠比我們需要歐洲來得更多。」

而為了配合戴維斯的盤算，梅伊也安排了保守黨內的脫歐大將福克斯（Liam Fox）擔任國貿部長，以協助脫歐大臣統合相關的FTA替代計畫。

不過在後歐盟時代的英國，找得到替代的開放市場嗎？先前的財相奧斯本曾於脫歐公投之後，提出加強對中國的經貿互動，以作為談判期對歐洲市場的替代方案。但在過去，梅伊的幕僚團隊曾多次於保守黨內部，攻擊奧斯本「過於親中」

例如：梅伊最重要的幕僚堤莫席（Nick Timothy），就曾在保守黨論壇刊物中，撰文攻擊奧斯本開放中資投資英國核電廠一案。堤莫席認為，卡麥隆與奧斯本在核電廠投資案中，為了討好中資而忽略了「國安風險」，同時在中國的人權與民主問題上，「竟然為了大賺人民幣而全面禁聲」，其作法不僅短視破壞了英國的國際聲望，對於資本開放、卻對傾銷無言的態度，亦未對英國的經濟帶來太多助益。

目前外界大多認為，梅伊雖然透過反恐、司法互助與難民管制等問題，於歐陸與中東地區建裡起了自己的威名聲望（「強硬、但果斷又務實。」），但在國際外交的大國競合上仍缺少驗證，特別在脫歐的關鍵期間英國的政策方針更將力求「穩定」，因此短期之內，英國或許不會有太過明顯的路線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