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溪地「海洋路殺」事件：大翅鯨遭船隻撞死，環團連署籲加強限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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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穎芝

日前美國一頭知名灰熊遭汽車撞死引發社群關注，然而這樣的「路殺事故」，在海上也頗為常見。法屬玻里尼西亞（French Polynesia）的大溪地島（Tahiti）10月8日就發生一起大翅鯨遭船隻撞死事件，更有生態攝影師拍下鯨魚上顎被削掉、痛苦哀號的畫面。當地環境組織與生態攝影師發起連署，呼籲政府訂立更嚴格法規，限制船隻在沿岸2公里處的速度維持在12節以下，以保護更多鯨豚免於受到致命傷害。

大溪地動保組織「鯨魚監測」（Mata Tohora）影片顯示，一頭大翅鯨（humpback whale，又稱座頭鯨）遭船隻撞擊後，上顎被整個削掉，大量鮮血泉湧而出，鯨魚的舌頭也清晰可見。影片錄下鯨魚不斷發出尖細的叫聲，疑似痛苦哀號，令人不忍卒聽。鯨魚監測指出，10月9日上午10點，這隻鯨魚還有一息尚存，漂浮在海面虛弱地呼吸，但傷勢畢竟太過嚴重，該組織的獸醫無能為力，不久後鯨魚就不幸死去

著名海洋動保組織「海洋守護者」法國分會（Sea Sheperd France）宣稱，有人目睹肇事船隻從港口出發，駕駛速度高達30節（約等於每小時55至60公里）。然而玻里尼西亞法規規定，港灣區域的船隻速限是5節，在超速的撞擊之下，導致這隻被暱稱為「甜美女孩」（Sweet Girl）的年輕鯨魚在掙扎中死去。一般航空母艦速度約在30節以上，貨輪航行速度約15至20節，大型遊艇遊輪則是20至28節。由此可推知，撞到「甜美女孩」的船隻航速確實偏快。

兩家組織已經向當地政府要求展開刑事調查。鯨魚監測是在事發後接獲通報，趕忙找到受傷鯨魚並錄下影片。該組織創辦人貝內特（Agnès Benet）表示，由於撞擊和鼻骨的傷勢，這隻鯨魚最後溺斃了。貝內特說：「我們需要限制船隻在鯨豚附近的駕駛速度，這是人類活動的管理問題，需要盡快解決。」

美國《NPR》報導，事發之後，居住於大溪地的生態攝影師摩爾（Rachel Moore）發起網路連署的公開信，呼籲玻里尼西亞總督布洛德森（Moetai Brotherson）與政府正視此問題，要求在大溪地與茉莉亞島（Moorea）附近2公里海域內，對所有大型船隻實施12節或更低的強制速限，特別是在7月至11月更需注意。連署網站顯示，一周內已有2萬3,000多人加入連署，摩爾希望集結到28萬人，再正式遞交給政府。

不過茉莉亞島的旅遊顧問雷保特（Caroline Raimbault）也指出，當地民眾的意見有些分歧，因為許多人是靠渡輪通勤到大溪地島工作，單程費時約25分鐘，而人們往往只想耗費最少的交通時間，船隻速限必然會影響日常生活。

「甜美女孩」的悲慘遭遇並不是特例。世界永續組織（WSO）發起的「海洋之友」（Friend of the Sea）研究估計，每年死於船舶碰撞（Collisions with Vessels）的鯨魚可能高達2萬頭，國際捕鯨委員會（International Whaling Commission）亦曾指出，船隻撞擊是大翅鯨死亡的主要原因。美國國家海洋暨大氣總署（NOAA）的研究也認為，船速超過10節時，鯨魚被撞擊後的死亡風險顯著增加，保持10節或更低的速度才能減少致命傷害。

根據台灣2019至2021年鯨豚擱淺報告，台灣週邊海域鯨豚前三大死因包括混獲與漁網纏繞、化學污染導致病變以及船隻撞擊。而除了撞擊導致的直接死亡之外，鯨豚、海龜等海洋生物還有可能被鋒利的螺旋槳劃傷，造成平整切口或是斷鰭，傷口太深就可能導致出血或感染死亡。

環境組織「拯救沿海生命」（Save Coastal Wildlife）指出，船隻的引擎通常位在後方，容易形成「船首死角效應」（Bow Null Effect），吵雜的引擎聲令水中生物忽略了船首的存在，在灰濛盟的水中一頭撞上。此外，雖然船隻可以使用聲納探測附近是否有鯨魚，但向下探索的聲納也有「盲區」，若在船首正前方及接近水面的區域就無法探測；而即使鯨魚浮出水面被人看見，船隻在高速行駛下也難以閃避，只有撞上一途。

另一方面，聲納也非萬靈丹，鯨豚會使用天生的聲納系統在水下探索、覓食，但早有研究發現，船隻的聲納會干擾鯨豚對環境的認知，甚至使牠們聽力受損，進而引發迷航、擱淺等更嚴重的風險。2020年聖安德魯斯大學（University of St Andrews）研究也比較了傳統脈衝型聲納和新型的連續聲納，發現儘管後者的能量較低，鯨豚聽到之後仍然會停止覓食、避開聲納方向，凸顯出了在人類船舶活躍的環境下，鯨豚等海洋生物的處境之難。

大翅鯨在全球活動範圍極廣，緯度65度以下的主要大洋都有其蹤跡。全球目前約有8萬頭大翅鯨，玻里尼西亞則是一大熱門的生活海域，估計約有3,200頭大翅鯨以此為家。牠們會在7至11月從南極洲北上6,000公里，來到玻里尼西亞附近的溫暖海域活動、育雛。1987年海洋學家普勒（Michael Poole）從基因研究中發現，有一群大翅鯨至少從19世紀開始就將玻里西亞當成固定「育幼場」（breeding ground）。

法屬玻里尼西亞位於南太平洋，其中人口最多的大溪地島也是全球知名的度假天堂。當地擁有豐富的海洋資源，海洋觀光產業極為發達。今年的2024巴黎奧運是首次將衝浪列入正式項目，法國政府就執意將衝浪賽場設置於距巴黎1萬5,000公里的大溪地島，宣傳觀光的意圖濃厚。

為了維護珍貴的觀光資源，大溪地政府1996年禁止在其專屬經濟海域（EEZ）內進行商業化捕魚，只允許用魚線釣魚：玻里尼西亞政府也在2002年成立全球最大海洋哺乳動物保護區，面積達44.7萬平方公里，預計還將在2030年拓展到90萬平方公里。而今年4月，大溪地也宣布提高「賞鯨安全距離」，要求所有船隻與鯨魚距離至少約100公尺，泳客也必須與鯨魚保持約15公尺遠，以避免人鯨相互傷害。相較之下，同為賞鯨勝地的東加群島允許船隻接近鯨魚至10公尺、泳客接近至5公尺。

但在這些努力下，意外仍舊時常發生。摩爾在10月7日，也就是「甜美女孩」遇害前一天，才在Instagram張貼與她相遇的過程錄影，摩爾在影片中解釋，她當時試圖游遠一點，但這隻僅約青春期的鯨魚並不害怕人類，還緊緊跟著摩爾，並努力和摩爾保持眼神接觸，摩爾得以清晰拍下她眼球上的紋路。不料，隔天便發生慘劇。摩爾形容這場相遇的回憶：「那是我一生最震撼的10分鐘。」

「她允許我拍下她眼底的美好和生命力，我感到受寵若驚。希望她的悲劇可以激發真正、有意義的改變。」摩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