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理大位還差幾步？泰國在野大聯盟的政治算計

2023/07/06 徐子軒

泰國總理預計在7月中旬由參眾兩院議員選出，最近一個多月來，兩大主要在野黨前進黨和... — 泰國總理預計在7月中旬由參眾兩院議員選出，最近一個多月來，兩大主要在野黨前進黨和為泰黨不斷透過各個平台放話，爭奪優勢。雙方曾多次談判，卻始終無果，隨著歧見日深，在野大聯盟也蒙上了合作的陰影。圖為前進黨黨魁皮塔。圖／法新社

泰國國會大選結束近兩個月後，非巴（育）大聯盟取得初步勝利，雖然還未正式政黨輪替，但兩個主要在野黨——選票最多的前進黨（152席）和第二多的為泰黨（141席位），已經為了權力分配，面臨攤牌的態勢。由於兩黨席次相差不遠，為泰黨表示它們應該獲得14個內閣席位加上眾議院議長職位，而前進黨應獲得14個內閣席位和總理職位。不過，前進黨則是想包辦議長和總理兩職。

眾議院議長是在7月初由眾議員投票產生，泰國總理預計在7月中旬由參眾兩院議員選出，最近一個多月來，兩黨不斷透過主流媒體、社交平台，以及各方意見領袖放話，企圖在議長選舉輿論上爭奪優勢。雙方曾多次談判，卻始終無果，隨著歧見日深，非巴大聯盟也蒙上了合作的陰影。

▌前情提要：〈當一個「務實的反皇工作者」？泰國前進黨皮塔的妥協戰略困境〉

如前進黨主張為了推進政策實施和法律修訂，該黨人員必須同時出任議長和總理，但為泰黨則表示眾議院議長作為立法部門的負責人，必須保持公正和中立，不能只是為了一黨的要求。一位為泰黨的領袖甚至表示，為泰黨之所以還願意接觸前進黨，乃是因為2500萬選民的共同期待，但為泰黨實在很不想被綁在這場政治聯姻中。

此外，儘管本次大選輸給了前進黨，但為泰黨仍不甘願做老二，特別是正值其流亡海外的創始人——塔克辛企圖返國的關鍵時刻，為泰黨必須確保塔克辛的安全。之前就傳出前進黨將提出新的特赦法案，但為泰黨並沒有參與法案規劃，原因是為泰黨擔心外界聯想特赦是為塔克辛量身訂做，會引起保皇勢力的不滿。

為泰黨更表示，雖然它們不認同特赦法案做為在野大聯盟的共同改革議程，但如果前進黨自己提案，為泰黨樂觀其成。然而，前進黨卻指稱，該黨的特赦法案主要是針對政治犯、良心犯等案件，像是涉及刑法112條的冒犯君主罪，目的是進行社會和解，其他如貪汙等罪行並不在法案規劃內，等於將了塔克辛與為泰黨一軍。

如此不難看出，兩黨思維南轅北轍，為了獲得權力，兩黨都聲稱它們的行為是基於選民的期待，當共同敵人——總理巴育幾乎已被打趴之際，雙方的衝突已是暗潮洶湧。

長久以來泰國內閣都是酬庸制，如執政聯盟之一的泰自豪黨和民主黨因為支持巴育政權，所以都曾獲得部長官職回報，塔克辛派的為泰黨多次執政，早就習慣這種模式，而前進黨則是大力抨擊權力分贓。問題是，當前進黨有機會組成內閣時，它們同樣面臨現實政治的問題 :

若不與為泰黨等其他黨派共治，根本沒有機會執政，但如果是以分配的邏輯處理內閣職位，又會被笑是換了位置就換了腦袋。

所幸兩黨還有下架巴育作為合理化行為的藉口，在此前提下，它們的選民都可以容忍，直到爭奪大位開始白熱化。

▌不要爭！被讓出的眾議院議長之位

由於眾議院議長是採取無記名投票，因此為泰黨極有可能在投票中暗度陳倉，支持剛從執政的人民國家力量黨退黨、加盟為泰黨的前副議長蘇查特（Suchart Tancharoen）。有流言指出，蘇查特的轉向，其實是副總理普拉威和塔克辛下的一盤大棋，正為聯合內閣與總理大位做準備，據說兩人在英國商談的傳言甚囂塵上，但這些流言均被當事人否認。

無論選前或選後，一直都有為泰黨和保皇派合作的風聲，包括副總理普拉威的人民國家力量黨、泰自豪黨等，主要是為了可以讓塔克辛安全返國。也一直都有輿論幫這些保皇派洗白，將過去所有軍政府的罪惡都歸於巴育，彷彿只要拋棄巴育（和其所屬的泰國統一黨），為泰黨就可以推動朝野大團結，為了更美好的泰國未來奮鬥。

坦白說，這些流言比較像是有心人士放話，因為為泰黨本來就有自己的議長人選，如果突然轉向蘇查特，只會造成黨內分裂，也代表塔克辛為了返國自亂陣腳，實在不像是塔克辛這等政壇老手的策略。再者，目前自由派的選民不會輕易同意為泰黨與保守派合作，為泰黨還需要更有利的理由來說服選民。

塔克辛（圖）是為泰黨的創始者，他在2001年擔任總理，後來因為貪污醜聞與民粹主義... — 塔克辛（圖）是為泰黨的創始者，他在2001年擔任總理，後來因為貪污醜聞與民粹主義政策等，遭保皇派發起的黃衫軍圍攻，最終在2006年遭軍方發起政變推翻，帶著大筆資金避走海外。在流亡海外的十多年來，塔克辛始終受到許多泰國人民支持，並透過代理人控制泰國。圖／美聯社

一直都有輿論幫這些保皇派洗白，將過去所有軍政府的罪惡都歸於巴育，彷彿只要拋棄巴育... — 一直都有輿論幫這些保皇派洗白，將過去所有軍政府的罪惡都歸於巴育，彷彿只要拋棄巴育，為泰黨就可以推動朝野大團結。圖為2018年的一場記者會上，巴育搬出自己的紙板公仔，告訴記者：如果有任何尖銳問題，就問這一個公仔吧。說完後，巴育就揮手離去。圖／法新社

相較於為泰黨，前進黨的想法很簡單，拿下行政立法兩權龍頭，就可以貫徹改革的意志，完成選民所託。不過，對為泰黨來說，政治絕對不是如此單純，尤其是前進黨的議程充滿風險，即使黨魁皮塔堪稱為一個務實的反皇工作者，應該不至於剛上任就要直球對決保皇派，但為泰黨和保皇派交手二十年，知道前進黨拖累整個聯盟的可能性不小。

因此當大選席次底定，為泰黨就打好主意，要拿下一半內閣職位和眾議院院長，一方面是反映其實力，一方面也是希望制衡前進黨暴走。要知道，眾議院議長除了可以操控法案的優先順序，還可掌握總理投票，這意味著如果8月總理選舉後前進黨無法拿下大位，為泰黨的眾議院議長將是最有力的新領袖，可推出新的總理候選人。

不過，由於前進和為泰兩黨僵持不下，為避免決裂，雙方只好各退一步，共同支持國家黨（Prachachat party）的資深議員汪諾爾（Wan Muhamad Noor Matha）成為新議長，而兩黨則是各拿下一席副議長作為平衡。汪諾爾是泰裔馬來人，代表南方伊斯蘭省的利益，曾擔任過眾議院議長，還曾加入塔克辛內閣，算是各方都熟悉的老面孔。

有趣的是，之前汪諾爾曾表示國家黨在聯盟中席次排行第三，應該得到副議長一職，卻遭到為泰黨駁斥，表示國家黨只有9位議員，不足以承擔重任。沒想到因為前進黨與為泰黨的鬥爭，汪諾爾成為兩黨妥協下的最大受益者，他的位子是否能坐的穩，端看兩黨下一階段的交手結果。

皮塔堪稱為一個務實的反皇工作者，應該不至於剛上任就要直球對決保皇派。圖為5月24... — 皮塔堪稱為一個務實的反皇工作者，應該不至於剛上任就要直球對決保皇派。圖為5月24日，一名保皇派舉著橫幅，支持泰國刑法112條《冒犯君主罪》。圖／路透社

▌如果皮塔當不了總理，前進黨的下一步？

最後，基於意識形態，皮塔有極大的機率無法通過參議院多數支持成為總理，而為泰黨則認為反巴大聯盟不能因為皮塔一人的失敗就告終，該黨必須充當後繼者。目前呼聲最高的除了塔克辛之女翁盈，就是地產大亨斯雷塔，斯董沒有塔克辛家族的包袱，且社經地位極高，與同屬菁英的參議員們有著較多的交集，更容易獲得參議員的支持（斯雷塔雖然加入為泰黨，但沒有參選議員）。這麼一來，為泰黨的選民不得不接受為泰黨與保皇派合作的必要性，來完成他們心目中的改革。

面對這種態勢，前進黨可以有三個選項，第一個就是加入以為泰黨為首的聯合內閣，但前進黨的改革議程難以被保皇派接受，雙方無法並存，且前進黨會被選民質疑立場，恐怕下次選舉就將消失。

第二個就是成為在野黨，在野黨比執政黨好做的多，四年來前進黨的表現駕輕就熟。就算為泰黨和保守派組成聯盟也是同床異夢，日久必然出現扞格不入，前進黨可好整以暇的等待為泰黨聯盟崩壞，再接收其選民，四年之後取得絕對多數組閣並非難事，而前進黨選民則必須接受得票最多也無法執政的事實，耐心地陪著前進黨前進。

第三個是最難測、亦是最危險的方式，即是杯葛總理選舉。泰國總理由250名參議員和500名眾議員共同選出，而250名參議員均由保皇勢力出任。根據2017年泰國憲法的條款，第272條規定現任參議員將於明年5月卸任，會產生新的200名參議員，但是憲法並沒有很清楚地指出，新的參議員是否有選總理的權力，也就是說，明年會出現總理由眾議員直接選出的可能。

第三選項的難測在於，前進黨必須要為泰黨的配合才能杯葛，且參議員們很可能會被激怒，聯合所有的保皇派讓普拉威，甚至是是巴育上位。危險之處則在於保守派會將憲政僵局歸咎於前進黨，泰國選委會、憲法法院必將採取法律手段對付前進黨，也不排除明年會出現軍事政變的最壞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