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貓秀肌肉：中國戰狼「單挑澳洲」的出征大賽...有極限嗎？

2020/12/10 徐子軒

11月30日，中國外交部官員兼發言人趙立堅在推特上發佈了一張澳洲士兵以刀抵著孩子... — 11月30日，中國外交部官員兼發言人趙立堅在推特上發佈了一張澳洲士兵以刀抵著孩子喉嚨的圖片，更直接發文表示：「我被澳洲士兵謀殺阿富汗平民和囚犯所震驚，強烈譴責這種行為，並要求追究他們的責任。」引起中澳大戰。圖／取自趙立堅推特

不久前，中國外交部官員兼發言人趙立堅在推特上發佈了一張圖片，引起軒然大波。圖片是一名得意洋洋的士兵站在澳洲國旗上，右手拿著血淋淋的刀，左手扣住一個孩子的喉嚨，孩子還抱著小羊，下面附上「別擔心，我們將為你帶來和平」的字樣。

這張圖片還有推文，趙立堅表示：「我被澳洲士兵謀殺阿富汗平民和囚犯所震驚，強烈譴責這種行為，並要求追究他們的責任。」得知此事的澳洲總理莫里森強烈回應，就此點燃中澳兩國的口角之爭。

莫里森抨擊趙立堅的推文令人反感，強調此舉將削弱中國政府的全球聲譽，習政權應該感到羞愧。坎培拉一方面通過各種外交和貿易關係渠道表達不滿，要求北京道歉，另一方面主張圖片是偽造，並要求推特刪除。

莫里森的聲明旋即引來中國官方宣傳機器的進攻。趙立堅的上司在例行記者會答問表示，澳方的反應如此強烈，是否認為不該譴責暴行？別忘了阿富汗人的命也是命。新華社宣稱莫里森的道歉要求荒唐，而《環球時報》則稱莫里森政府傲慢無恥，五毛與小粉紅大軍也湧入莫里森的推特謾罵。

澳洲方面，一邊通過各種外交和貿易關係渠道表達不滿，另一邊總理莫里森也主張圖片是偽... — 澳洲方面，一邊通過各種外交和貿易關係渠道表達不滿，另一邊總理莫里森也主張圖片是偽造，並要求推特刪除，引發混戰。五毛與小粉紅大軍也湧入莫里森的推特謾罵。圖為示意圖，有著利爪的強壯大熊貓。圖／路透社

推特方面，並沒有依照莫里森要求刪文。根據推特政策，政治人物對政治問題的評論，甚或是以外交政策恫嚇，普遍來說都不違反推特規則，推特已將趙立堅的帳戶貼上官方人員標籤，這就足以告示公眾趙立堅的立場，至於引起爭議的圖片，推特宣稱會標記為敏感宣傳工具，但截稿前仍未見到。

關於圖片是否偽造，西方和中國有著截然不同的觀點。事實上，這張圖片確實是由中國CG畫家「烏合麒麟」所創作的圖片，並非真實照片。靈感應是來自於澳國獨立委員會調查2005-2013年期間，澳洲國防軍（ADF）在阿富汗的不當行為。調查報告中有提到ADF兵士疑似對同情塔利班的少年割喉。調查結束後將正式進入司法程序，甚至可能將涉案者移交國際刑事法庭（ICC）。

對此，西方盟國如美國、法國、紐西蘭等大多支持澳洲。最完整的聲援可能是來自德國，其外交部發言人稱中國在社交媒體上發布虛假圖片令人無法接受，澳洲正承擔調查軍隊涉嫌犯罪的責任，表示認真看待違反人權的作為，與某些國家明顯不同。

另有西方媒體質疑，澳洲調查報告內有提到兵士犯行，卻沒有圖片細節，所以犯罪事實到底如何？華春瑩則以報告經過刪節、揭露人收到澳洲政府壓力，建議記者去問澳軍等回應。華春瑩也特別強調西方國家動輒宣傳民主人權自由價值觀，但是其所為背道而馳，凸顯它們的虛偽和雙重標準，她已經不想再多說。

趙立堅的「假圖」事件，最後確認的確是由中國CG畫家「烏合麒麟」所創作的圖片，並非... — 趙立堅的「假圖」事件，最後確認的確是由中國CG畫家「烏合麒麟」所創作的圖片，並非真實照片。靈感應是來自於今年，澳國獨立委員會發表的2005-2013年間，澳洲國防軍（ADF）在阿富汗的不當行為調查報告。圖為2008年8月16日，澳大利亞皇家軍團第二營在阿富汗南部的特里科特（Tarin Kowt）。圖／維基共享

▌從無聲的入侵，到中澳大交惡？

這場中澳口水戰背後反映的，其實是兩國日益交惡的現象。近年來，中國與西方關係越來越差，澳洲更是中國直言不諱的批評者，從抨擊香港《國安法》、新疆集中營，一直到呼籲對新冠肺炎進行獨立調查，種種舉措都激怒了北京，認為莫里森政府和美國川普政府共同反華，《環球時報》因此譏澳洲為「美國狗腿子」。

上個月，北京就對坎培拉下最後通牒，洋洋灑灑列出莫里森政府破壞中澳關係的「14大罪」。這些罪名包括禁用華為5G設施、通過《反外國干預法》、調查新冠肺炎的起源、在多邊論壇上擔任反中十字軍，干涉台港疆等「中國內部事務」等。中國匿名官員指出，若澳洲痛改前非，兩國關係有望改善，但如果把中國當作敵人，那麼中國將是敵人。

此外，北京非常不滿澳洲與日本發展實質軍事合作。經過十多年的磨合後，莫里森和日相菅義偉最近簽署了《相互准入協定》（RAA），可讓兩國軍方可在對方境內進行共同培訓和聯合軍事行動，澳日關係提升到了新高點。澳日之所以形成準軍事聯盟，既是對於川普政府單邊主義的不信任，也是對習政權修正主義的提防，希望共同嚇阻中國蠢動。

中國匿名官員指出，若澳洲痛改前非，兩國關係有望改善，但如果把中國當作敵人，那麼中... — 中國匿名官員指出，若澳洲痛改前非，兩國關係有望改善，但如果把中國當作敵人，那麼中國將是敵人。圖為中國解放軍驅逐艦綿陽號，訪問雪梨。圖／法新社

澳日之所以形成準軍事聯盟，既是對於川普政府單邊主義的不信任，也是對習政權修正主義... — 澳日之所以形成準軍事聯盟，既是對於川普政府單邊主義的不信任，也是對習政權修正主義的提防，希望共同嚇阻中國蠢動。圖／澳洲國防部

除了以推特圖片羞辱莫里森政府外，北京也對坎培拉發起貿易戰。早在今年5月開始，中國便已暫停從澳洲進口部分牛肉，並對其大麥徵收80％的反傾銷稅，同時也公布鐵礦進口的新規則，鐵礦是澳洲出口最大宗，中國更是最大消費者，挾制莫里森政府之意不言可喻。

跟著，又如限韓令般，中國祭出非官方正式的限澳令，禁止大麥、糖、棉花、葡萄酒、煤炭、龍蝦、木材和銅等10多項澳洲產品進口。要知道中國占澳洲總貿易的35％左右，是第二大夥伴日本的兩倍多，對中國享有最大順差，相較之下澳洲的貿易額不到中國的4％，這種不對稱的貿易遂成澳洲的阿基里斯之踵。

對此，莫里森政府打算狀告WTO，先就大麥關稅的部分起訴中國違反規則。不過這能發揮的作用相當有限，且不論WTO的上訴實體（AB）已經因美國抵制而崩潰，即使澳洲勝訴，中國又願意遵守規則、撤銷關稅，也無法強制中國改變其他方面的經濟制裁，且調查時間曠日廢時，莫里森政府可能會先頂不住民意反彈先下台。

值得注意的是，北京尚未使出殺手鐧，也就是停止鐵礦進口。長久以來，坎培拉的菁英多半認為，中國要找到能替代澳洲鐵礦的來源非常困難，因為澳洲的產量佔全球一半以上，這種相互依賴會構成阻止澳中脫鉤的理性根據，尤其是中國要重拾以基建為主的內循環經濟，鐵礦更是不可或缺。

值得注意的是，北京尚未使出殺手鐧，也就是「停止鐵礦進口」。輿論認為，中國要找到能... — 值得注意的是，北京尚未使出殺手鐧，也就是「停止鐵礦進口」。輿論認為，中國要找到能替代澳洲鐵礦的來源非常困難，因為澳洲的產量佔全球一半以上。圖為2019年在中國舟山港口，從澳洲進口來的大量鐵礦砂。在中國的鐵礦主要進口來源為澳洲與巴西，前者佔據將近六成。圖／路透社

面對中國祭出限澳令，禁止大麥、糖、棉花、葡萄酒、煤炭、龍蝦、木材和銅等10多項澳... — 面對中國祭出限澳令，禁止大麥、糖、棉花、葡萄酒、煤炭、龍蝦、木材和銅等10多項澳洲產品進口，莫里森政府則打算狀告WTO，先就大麥關稅的部分起訴中國違反規則。圖為習近平喝紅酒示意圖。圖／路透社

▌中國「殺雞儆猴」的對澳政策有效嗎？

不難明白，從經濟到推特，北京早就擬定好一套對澳策略，這套策略至少有兩個目標。首先，北京可能希望透過制裁與羞辱，讓坎培拉上一堂關於如何尊重中國的課，讓澳洲不敢再輕易對抗；再者，以殺雞儆猴的方式，威嚇其他西方盟國不要加入反華行列，特別是拜登政府未來希望以集體力量應對中國。

最後，推特圖片引起澳洲國內撻伐，無論是自由黨或工黨都展示出團結對外的氣氛，即使北京施行經濟制裁，但澳洲對中國的態度只會堅硬，甚至連民間企業也難再推動友好關係。一個很明顯的跡象是即將通過的《外交關係法案》（Foreign Relations Bill），該法將賦予聯邦政府權力，以國安為由，否決維多利亞州和中國簽署的帶路備忘錄。

在中國日益進逼的情勢下，澳洲必須面對內部路線的辯論，找出新的對中政策。如前工黨總理陸克文（Kevin Rudd）就主張應以外交和中國保持良好關係，並批評莫里森政府以國內政治為主要考量。但現任工黨重要領袖、也是影子外相的黃英賢（Penny Wong）認為澳洲要做市場多元化的準備，因為中國可能會繼續制裁，必須減少依賴中國。

本次推特圖片之爭，只是中國企圖壓制西方的一個小插曲，未來勢必還有反對習政權的國家會遭受類似澳洲的待遇。儘管北京無法使坎培拉磕頭，但必然有其他國家見到中國懲罰澳洲的方式而選擇靜默，甚至更倒向中國，戰狼外交在很長一段時間仍將是中國對外政策主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