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肺炎要錢不要命？泰國「大開國門」的佛系防疫

2020/02/06 徐子軒

泰國國內要求收緊中國遊客的聲浪越來越大，不過迄今帕拉育內閣仍是不為所動。圖／法... — 泰國國內要求收緊中國遊客的聲浪越來越大，不過迄今帕拉育內閣仍是不為所動。圖／法新社

今年初始，新型肺炎病毒從中國爆發肆虐全球，日前曾有專家預測，台灣與泰國因與中國往來密切，將成中國之外的感染重災區。然而截至6日晚間，台灣的病例相較之下並未特別顯著（16例），反倒是泰國（25）僅次於日本（45）新加坡（28）、韓國（23），成為中國以外最多病例的國家之一。

這種發展不令人意外，近年來泰國已成中國人民出境遊的主要目的地之一，去年泰國接待了3,900多萬名旅客，將近1／4來自中國。每天往返於中國和泰國之間的航班超過220個，以武漢為例，未封城前，每天大約有10個航班抵泰，可見中國人民進出泰國的頻繁程度。

目前泰國確診感染25例，絕大多數集中於曼谷地區，北部大城清邁有1例；南部旅遊勝地普吉島有20多人列入觀察、喀比則有100多人，但仍沒有確診。25名感染者當中，有6名為泰國國籍，其餘都為中國籍。

泰國病例中就有3名為泰籍司機，被證實為運載中國乘客而不幸感染新型冠狀病毒；其餘中國籍病例，大部分都是在武漢封城前，來泰遊覽的中國觀光客。

就當下疫情觀之，9成以上病例集中於中國。然而，基於對中國專制政權的不信任，與中國內部日益升高的疫情，世界多國或關閉邊境、或收緊發放中國人民簽證，或直接暫停中國航線，程度不一的隔離中國；相較之下，泰國帕拉育政府的處置方式可謂謹小慎微，也引起國內批判。

目前泰國確診感染25例，成為中國以外最多病例的國家之一。泰國帕拉育政府的防疫處置... — 目前泰國確診感染25例，成為中國以外最多病例的國家之一。泰國帕拉育政府的防疫處置方式可謂謹小慎微，也引起國內批判。圖為泰國航空班機的消毒作業。圖／路透社

首先是針對中國遊客簽證的發放決定，帕拉育內閣出現了意見相左的情形。1月底的閣議上，副總理兼公共衛生部長阿努廷（Anutin Charnvirakul）主張「暫停中國遊客的落地簽證申請」。目前中國遊客赴泰觀光，因為落地簽免費，幾乎都採用落地簽，倘若暫停發放落地簽，在中國已於1月中因應武漢肺炎，全面禁止中國旅遊團出行之下，此舉等於幾乎阻斷中國人民訪泰，因而引起帕拉育總理和旅遊部會的反對。

帕拉育強調，泰國公共衛生系統的品質符合世界衛生組織（WHO）的標準，政府完全有能力控制疫情，應該加強宣傳泰國防疫能力，在泰國人民和外國遊客中建立信任。旅遊和體育部長皮法特（Phiphat Ratchakitprakarn）也認為，若是禁止中國人民入境，長遠而言，可能會損害中國遊客對泰國的觀感，不利於泰國的旅遊產業。

帕拉育和旅遊部門明顯從政治與經濟角度來發言，有些觀點在泰國人民聽來格外諷刺。像是皮法特曾表示：「泰國不應只為了朋友生病，就切斷親密聯繫」。縱使如馬來西亞已暫停發放武漢與鄰近中國省分的簽證和15天的免簽證計畫，但只要疫情尚未到關鍵時刻，泰國不會停止對中國人民發放落地簽，包括疫情最嚴重的湖北省。

副總理兼公共衛生部長阿努廷（Anutin Charnvirakul）主張「暫停中... — 副總理兼公共衛生部長阿努廷（Anutin Charnvirakul）主張「暫停中國遊客的落地簽證申請」，遭到帕拉育拒絕。圖為在曼谷旅遊的中國遊客，戴上口罩。圖／路透社

由於旅遊收入約占泰國全年GDP的20%，從業人數眾多，疫情雖只爆發2個月，已讓泰國損失不少。據研究單位與市調公司的預估，今年上半年中國遊客訪泰人數恐將減少200多萬，旅遊和相關行業的收入將下降至少1,000億泰銖（折合約964億新台幣）。因此皮法特積極喊話，寄望中國能在4月前解決疫情，讓旅遊業谷底反彈。

事實上，中國正面臨疫情升高的局勢，不知何時才能得到控制，人心惶惶之際，即使是未列入疫區的人民玩興也必然大減，這從1月份中國遊泰人數比去年同期大幅減少了40％可證。皮法特的發言與其說是雪中送炭，不如說是政治表態，在世界各國紛紛隔絕中國的當下，泰國應能博得不少好感。

雖然泰國迄今尚未停止中國的落地簽計畫，不過也在研擬其他對策。阿努廷便表示將加強入境檢疫，像是要求中國遊客出示醫生證明，確認未感染新型冠狀病毒。另外還打算成立一個專門服務中國遊客的數據庫，以追蹤入境期間的健康狀況，及時提供公共衛生協助。不過要求旅客出示醫生證明自己健康，不只有違一般人的思維邏輯，實務上更有其難度。上述討論都尚未正式實施，也恐怕只是阿努廷安撫民心的空話。

今年上半年中國遊客訪泰人數恐將減少200多萬，旅遊和相關行業的收入將下降至少1,... — 今年上半年中國遊客訪泰人數恐將減少200多萬，旅遊和相關行業的收入將下降至少1,000億泰銖（折合約964億新台幣）。圖／法新社

簽證之外，其他防疫政策也受到批評，像是台灣人民耳熟能詳的「口罩之亂」，同樣在泰國上演。

疫情蔓延之初，副總理兼商務部長朱林（Jurin Laksanawisit）負責商品價格控制委員會，他表示：泰國每月可生產1億個口罩，國內需求通常為3,000萬，為了防疫需求可能增加到4,000到5,000萬，但沒有短缺問題。

朱林更表示，泰國還有2億個口罩庫存，可以滿足4到5個月的需求，甚至不排除支援中國的口罩需求。不過，朱林的計算恐怕有些問題。專家建議，一般醫療外科口罩通常使用6到8小時就該更換，就算外層沒有汙損，最多也只建議使用2到3天，以泰國的人口數與遊客量而言，自救恐怕不足，遑論出口中國。

許多民眾還將泰國政府的口罩政策與外國政府的反應進行比較，像是新加坡政府宣布將向137萬個家庭每戶提供4個外科口罩，並發放給弱勢族群。但與此同時，泰國政府仍未考慮公權力介入，反而放手讓市場決定價格，再加上中國遊客大量採購口罩回國，不僅造成一些地區短缺，還使價格大幅上漲，成本價2泰銖的一般外科手術用口罩，漲價後從7到20多泰銖不等，部分泰國民眾因而無力負擔。

中國遊客大量採購口罩回國，不僅造成一些地區短缺，還使價格大幅上漲，成本價2泰銖的... — 中國遊客大量採購口罩回國，不僅造成一些地區短缺，還使價格大幅上漲，成本價2泰銖的一般外科手術用口罩，漲價後從7到20多泰銖不等，部分泰國民眾因而無力負擔。圖／法新社

面對民間質難，帕拉育內閣終於2月初調整政策。朱林宣稱要將「外科口罩和消毒洗手液，列入受控商品清單」，以管控價格與出口。現在若要出口口罩超過500個，必須獲得批准，內貿部官員並強調，若以每人每日限購10個口罩為例，泰國產量大概可以支撐15天；但口罩大量出口須經內部批准，卻未有明說放行標準，限購供能的估計也與朱林先前所言相差甚遠，再度突顯政客的荒腔走板。

在撤僑方面，帕拉育內閣亦是飽受批評。相較於美日的迅速行動，泰國政府行動略嫌遲緩，未能及時撤僑。不過這與國力有關，大小國的談判與斡旋籌碼不能相提並論，讓泰國民眾真正反感的是卻政客的態度。比如帕拉育就宣稱，「武漢的大多數泰國人都想留下」，旋即遭留學生反駁當地物資已見稀缺，只想趕快回家。

2月5日凌晨，泰國已透過專機撤僑，首班載回138人，包括武漢與鄰近城鎮的泰國僑民，等於揭破帕拉育的「不想回泰」辯解。值得一提的是，本次包機由阿努廷主導，他以私交向亞洲航空調度專機支援，原本也要隨機前往武漢，但因官方身分有些敏感而遭中國拒絕，但阿努廷仍在機場接機，強而有力的救援者姿態，讓他仕途有望看漲。

最新消息指出，韓國出現1例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確診患者，該患者是在泰國旅遊後回國出現不適，高度懷疑是在當地被感染。此病例的旅遊資訊已由韓國政府與帕拉育內閣分享，正在查訪感染範圍與可能途徑。同時，泰國又出現2例本土感染，也是運載中國遊客的司機，這些資訊都讓泰國民眾感到高度危機。

帕拉就宣稱「武漢的大多數泰國人都想留下」。2月5日凌晨，泰國已透過專機撤僑，首班... — 帕拉就宣稱「武漢的大多數泰國人都想留下」。2月5日凌晨，泰國已透過專機撤僑，首班載回138人，包括武漢與鄰近城鎮的泰國僑民，等於揭破帕拉育的「不想回泰」辯解。圖／歐新社

要求收緊中國遊客的聲浪越來越大，不過迄今帕拉育內閣仍是不為所動。由於帕拉育喜愛以社交媒體與群眾溝通，因此不少網民也在社群網路上使用各種hashtag反擊，諸如「#LousyGovernment」（破爛政府）、「#RIPPrayuth」（帕拉育RIP）、「#CrapGovernment」（廢渣政府），抨擊政府只為賺取人民幣而輕忽人民健康。

平實而論，泰國的防疫措施並沒有太大漏洞，諸如機場溫度篩檢、大眾運輸工具定時消毒等，都是各國普遍採行的方式。然而面對新型病毒，傳統方式像是亡羊補牢，疫情迄今在全球尚未大規模爆發，關鍵因素之一仍是中國習政權斷然封城與禁止中國旅遊團出境。雖說如此，但外界對中國專制政權的防疫與資訊透明沒信心，泰國大開國門之舉，也恐增添國內疫情風險。

面對疫情，帕拉育內閣選擇以「最大善意」回應中國習政權，以泰國的經濟結構來看無可厚非，因為不光是旅遊業，農業的出口與工業部門的原料同樣也依賴中國。只是當疫情逐漸蔓延全球——如泰國有新增2例，是在日本旅遊時受到感染，返國後確診——泰國人民對於政府的消極作法必然不滿，是否會導致大規模的抗議尚屬未知。

進一步來說，阿努廷在本疫情中凝聚的聲望，更有助於他與其所屬黨派「泰自豪黨」（Bhumjaithai)）的政治能量。自去年加入「公民力量黨」（PPRP）的聯合內閣，泰自豪黨的表現相對受到人民青睞，有望問鼎更高的職位；而帕拉育只忙著殲滅「未來前進黨」（FFP），卻忽略泰自豪黨正在崛起。防疫危機下，阿努廷與帕拉育的政見相左，是否會延伸成為政爭？泰國要如何面臨中國觀光客與疫情防堵？是下階段的觀察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