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騷擾後就這樣算了？西班牙女足徵召令強迫歸隊，以「保護」之名排擠受害者

2023/09/20 轉角24小時

【2023. 9. 20 西班牙】

性騷擾後就這樣算了？西班牙女足徵召令強迫歸隊，以「保護」之名排擠受害者

「傷害女性球員的西班牙國家隊，說要保護球員？」西班牙女足國家隊因強吻事件所爆發的#MeToo風暴餘波不斷，即使在世界盃上強吻球員的西國足協主席盧比亞雷斯在輿論壓力下終於辭職，但足協的層層積弊仍然讓多名女足球員拒絕返回國家隊效力，然而9月18日西班牙國家隊發布令舉國錯愕的徵召令，以鉅額罰款及禁賽懲罰，強行要求20名聯署抵制國家隊的球員返隊，使多名球員公開表達不滿與無奈，而遭受強吻的球員埃爾莫索被以「保護」為名排除在外，19日她公開抨擊，足協與國家隊此舉代表即便經過近一個月的紛擾，讓女性球員無法安全踢球的惡劣環境依然絲毫沒有改變。

歐洲足協主辦的女足國家聯賽即將開賽，西班牙國家隊大舉徵召球員返隊並開展訓練——然而此前嶄獲女足世界盃冠軍的西班牙國家隊，才因頒獎禮上中場球員埃爾莫索（Jennifer Hermoso）遭到西國足協（RFEF）主席盧比亞雷斯（Luis Rubiales）強吻，引爆西班牙國內和球員怒火，包括23名西班牙女足國家隊的奪冠成員（含埃爾莫索）在內的81名西班牙籍女足球員連署要求盧比亞雷斯辭職下台，否則不會效力西班牙國家隊。

▌前情提要：〈西班牙女足的#MeToo時刻：強吻球員風波，足協主席遭停職調查〉

盧比亞雷斯起初堅稱親吻一事是雙方合意、多次拒絕辭職，但最終在排山倒海的輿論壓力、來自國際足總（FIFA）的調查、以及失去足協盟友支持的情況下，於9月10日宣布辭職；盧比亞雷斯同時也在西班牙面臨法律調查，法庭已禁止他靠近埃爾莫索200公尺以內。

2023年9月4日，西班牙巴塞隆納聖海梅廣場，民眾抗議盧比亞雷斯強吻埃爾莫索事件... — 2023年9月4日，西班牙巴塞隆納聖海梅廣場，民眾抗議盧比亞雷斯強吻埃爾莫索事件，舉著象徵足球紅牌的標語，上面寫著：「停止針對婦女的暴力行為」。圖／路透社

而早在女足世界盃之前就引發球員不滿、聯合要求下台的國家隊總教練維爾達（Jorge Vilda），也於9月6日遭到辭退，RFEF並未說明辭退原因，不過在球員「逼宮」風波中，身為盧比亞雷斯親信的維爾達是在RFEF力挺下才保住職務，因而在強吻事件延燒時，維爾達也是西班牙輿論大加撻伐的對象之一。

不過，即使盧比亞雷斯辭職，仍有39名西班牙女足球員在9月15日發表公開聲明表示將持續抵制國家隊，原因是國家隊及足協的做法，仍不足以讓球員可以安心踢球，聲明內容指出：

「目前所發生的變化，仍不足以讓球員認為國家隊是一個安全的地方，一個安全的環境應該要讓女性受到尊重、恪守對女子足球的承諾，讓我們能夠發揮到最好...西班牙隊的球員都是職業球員，我們為穿著球隊球衣並帶領國家走向最高榮譽而自豪，出於這個理由，我們認為現在是時候表明，當前國家隊的情況和做法，在足球世界或社會中，都極不適當，結構需要改變，我們這麼做是為了讓下一代享有我們應得，更加平等的球賽。」

聲明中的具體呼籲包含要求西班牙足協重組、臨時主席辭職、女足組織改造等等——但是，隨著女足國家聯賽接近，新任的國家隊教練托梅（Montse Tomé）徵召了國家隊陣容，簽署聯合聲明的39人中，有20人接到徵召令，其中15人是世界盃的奪冠成員。

根據西班牙體育法，除非因傷病無法出賽，否則運動員必須響應國家隊徵召，若拒絕就將面臨最高3萬歐元的罰款，以及在西班牙國內禁賽2到15年的處罰（包含禁止代表俱樂部出賽，西班牙國家隊多名成員效力於西甲聯賽球隊，禁賽令將對球員個人生涯影響甚大）。

西班牙女足國家隊在2023紐澳世界盃奪冠，奪冠喜悅因強吻事件蒙上陰影。圖／法新... — 西班牙女足國家隊在2023紐澳世界盃奪冠，奪冠喜悅因強吻事件蒙上陰影。圖／法新社

在面臨懲處威脅下，受到徵召的球員只得返回國家隊展開訓練，9月19日多名球員從馬德里、巴塞隆納等地前往瓦倫西亞會合。西班牙媒體拍攝到，搭乘前往國家隊訓練營巴士的女足球員們面無表情，而國家隊守門員羅德里格斯（Misa Rodríguez）在馬德里酒店被媒體詢問是否為重返國家隊感到高興時，直接回答：「不。」

同樣表達不滿的，還有兩屆金球獎得主普特拉絲（Alexia Putellas），她在巴塞隆納機場受訪時，被問及重返國家隊的感受，普特拉絲回答：

「很糟糕，但還能怎麼辦？」

西班牙國家隊的徵召令在9月18日發出，球員們隨即發表回應聲明，強調「抵制仍然存在」，並對「再次陷入我們不想陷入的境地」表達遺憾，同時聲明指出球員們將研究法律途徑——這代表即使球員們已陸續前往國家隊訓練營，但西班牙原訂9月22日迎戰瑞典、9月26日對上瑞士的比賽能否順利進行，仍存在疑問——聯賽的結果，關係著西班牙國家隊能否取得2024巴黎奧運參賽資格。

身處風暴中心、遭受強吻的埃爾莫索則沒有接到徵召令，奪冠隊伍中僅8人未獲徵召，除埃爾莫索外，其中3人受傷病因素所困、1人掛靴退休。

國家隊守門員羅德里格斯在馬德里酒店被媒體詢問是否為重返國家隊感到高興時，直接回答... — 國家隊守門員羅德里格斯在馬德里酒店被媒體詢問是否為重返國家隊感到高興時，直接回答：「不。」圖／路透社

托梅宣稱將埃爾莫索排除在國家隊大名單之外，是為了「保護她」，但埃爾莫索19日發布聲明反駁此番說法：

「保護我免受什麼傷害？受誰的傷害？」

埃爾莫索指出：

「我們幾週來、甚至幾個月來，都在尋求西班牙足協的保護，但始終無效，那些要求我們信任他們的人，就是發出徵召名單的人...球員們確信，這是一種分裂和操縱策略，為了是利用法律後果和金錢上的處罰來恐嚇威脅我們，這無可辯駁的證明了，即使到了今天，（西班牙足協的）一切都沒有改變。」

針對西班牙足協的舉動，西班牙政府9月19日表示將進行干預，並試圖尋求解決方案，西國體育部長弗朗科斯（Víctor Francos）表示：「政府要讓足協和球員對話，為其提供迴旋餘地...昨天我們讓自己的國家像個白癡。」（we made a fool of ourselves as a country.）

弗朗科斯仍表示希望球員同意徵召，他指出：「如果她們缺席，政府就必須採取行動，那就是依法行事，這對我來說很不幸，我永遠都不想這麼做，但法律就是法律，體育法說了算...我感覺足協把他們的問題丟給政府。」

弗朗科斯另指出自己已經與部分球員進行交談，接收到球員的情緒並非怨憤，而是悲傷、疲憊，因此他希望予以支持；他預計19日將與更多球員見面，《衛報》報導，若當局與球員之間能夠達成協議、避免制裁處罰，國家隊的大多數成員可能立即離隊。

徵召名單原訂要在9月15日公布，但因西班牙足協未能與球員達成協議而被推遲；至公布之後仍有多名被徵召的球員備感錯愕，西班牙媒體將徵召令的發布稱為「絕對混亂」。

而面對更多的紛擾，RFEF沒有公開回應，僅在18日發出徵召令前表示足協本身需要進行「結構性變革」，指稱：「足協、社會和球員本身都朝著同一個目標前進：復興和展開新階段，而足球本身會是整個過程的最大受益者。」然而，以懲處壓力逼迫球員歸隊的行為，以及在球員眼中並無改變的不友善、不安全環境，讓RFEF的說法形同空話，也讓外界一窺西班牙足壇難以撼動的結構性積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