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黃衣之王：巴西國會暴動事件，與「被政治綁架的球衣」

2023/01/09 轉角24小時

「森巴軍團的黃綠球衣，變成了巴西極右政治的象徵...」上千名巴西極右翼前總統博索納羅（Jair Bolsonaro）的支持者們，1月8日衝入國會，脅迫要求2023年新上任的左派總統魯拉（Luiz Inacio Lula da Silva）下台。博索納羅及其支持者始終不承認敗選、多月以來使巴西政治更為分裂混亂，終至引發暴亂；巴西軍警已經出動鎮壓，截至目前為止已知至少400人被捕。而值得注意的是，許多闖入國會的示威者身穿巴西足球國家隊的黃綠球衣——球衣使用的巴西國旗配色，早在2018年就經常出現在博索納羅的造勢場合，如今綠黃衣飾在巴西，已然成為支持博索納羅的象徵，國家隊的球衣亦被高度政治化，而失去原本能夠團結人心的意義。

博索納羅的支持者闖入巴西國會、總統府和最高法院，高呼對魯拉政府進行軍事干預、以及要求魯拉辭職；建築遭闖入破壞，民眾打碎總統府的窗戶、扔擲家具、撕毀政府文件，國會部分區域被消防灑水系統噴灑而積水、法院幾乎像被洗劫。巴西聯邦政府耗費3個多小時、宣布聯邦安全干預狀態——由聯邦政府直接指示首都巴西利亞的安全部隊——才重新控制國會和其他政府大廈。

目前巴西政府已出動安全部隊清場、警方在巴西總統府前噴射催淚彈，驅趕身披國旗的博索納羅支持者，《路透社》報導至少400人被捕。巴西利亞的安全部隊隨後被質疑：為何會讓示威者不受阻攔、直闖國會？司法部長表示已著手針對事件開展調查、最高法院也指出將調查巴西利亞的安全部隊，此外巴西利亞州州長已被最高法院下令解職。

值得注意的是，闖入的示威者除了揮舞巴西國旗外，還有許多人身穿巴西足球國家隊標誌性的黃綠球衣；足球史上光芒萬丈的傳奇球星如比利（Pelé）、羅納度（Ronaldo）、卡卡（Kaká）、內馬爾（Neymar）都曾穿上巴西隊的這件球衣，隨著「森巴足球」在世界盃賽場上留下輝煌紀錄，巴西隊的球衣也為世人所熟悉、廣受球迷熱愛，但在巴西本地，這件球衣的意義卻已「變質」。

《BBC》報導指出，曾經喚起巴西人無盡光榮感的這件黃綠球衣，如今已經變成了國家分裂的象徵；巴西利亞大學歷史系教授甘巴托雷斯（Mateus Gamba Torres）表示，國家隊的球衣在2014年首度沾染政治色彩，當時上街頭抗議、要求彈劾前總統羅賽芙（Dilma Rousseff）的示威者，即是身穿巴西國旗的黃綠配色——和球衣相同的配色。

其後，極右翼的博索納羅在2018年競選時，也在造勢場合大量使用國旗的配色，當時亦有許多支持者穿上巴西隊的球衣到場，甘巴托雷斯直指：

「黃綠相間的國家隊球衣，已經變成支持博索納羅的象徵，所以很多人不再認同這件球衣。」

在強調「愛國」的極右翼博索納羅支持者眼中，巴西隊的球衣既象徵了巴西人熱愛的足球，也象徵熱愛國家，而博索納羅正是支持者認為的「熱愛巴西、守護傳統價值觀」的總統，因而球衣和國旗，便如「愛國」的語彙一樣，與博索納羅綁在一起。

巴西的政治局勢依然動盪、社會嚴重撕裂，民眾爭論政治議題，甚至會引來殺身之禍——例如2022年7月之時，一名50歲的魯拉支持者阿魯達（Marcelo Aloizio de Arruda）遭一名支持博索納羅的警察槍擊致死，而該名警察同樣在阿魯達反擊過程中受到槍傷；9月時，一名44歲男子桑托斯（Benedito Cardoso dos Santos）在與同事爭辯政治觀點之後，遭到殺害，兇嫌仍在拘。

因此，被強加了政治意涵的巴西國家隊球衣，讓無數熱愛足球、支持國家隊的巴西本地球迷，對其避之唯恐不及——不僅是反對博索納羅的民眾不想被誤認，即使是博索納羅較為溫和的支持者，也因國內政治局勢的激烈對抗，而對在公共場合穿上這件球衣感到疑慮。

魯拉在2022年競選總統時，便希望將國旗和國家隊從「博索納羅支持者」的政治意涵中解放、回到原本在巴西人心目中的團結意義，他表示希望巴西隊球衣「再次團結我們，象徵我們隊國家的真愛，而不是對特定黨派的熱愛。」而支持魯拉的藝人，如巴西歌手Ludmilla、Anitta、Djonga等人，都曾特意在表演時穿上了國家隊球衣，Djonga就在一場音樂會上告訴聽眾：

「他們（博索納羅支持者）認為一切都是他們的，他們挪用了家人的意義、挪用了我們的國歌、挪用了一切，但事實是：這一切都是我們大家的，不是專屬他們的。」

在卡達世界盃上創造「最佳進球」、現效力英超熱刺的巴西隊前鋒理查利森（Richarlison）也表示，球衣被加上政治意義，結果導致巴西人和自己國家的球衣、國旗產生距離，剝奪了屬於全巴西的共同身分和認同，理查利森說道：

「身為一名足球迷、球員和巴西人，我會盡我所能去向全世界表達我們對自己國家、對自己球隊的認同，我相信『我們都是巴西人』這個認同大於一切。」

支持博索納羅的示威民眾穿上巴西國家隊球衣，闖入政府重地，讓極右政治意涵的陰影，依... — 支持博索納羅的示威民眾穿上巴西國家隊球衣，闖入政府重地，讓極右政治意涵的陰影，依舊糾纏、掩蓋這件球衣曾經代表的光榮意義。圖／美聯社

足球和國家隊在巴西人心中的重要性舉足輕重，但是支持國家隊的球迷，在卡達世界盃開幕之前，卻紛紛選擇購買客場的藍色球衣，想要避開政治符號和衝突；而在10月的第二輪選舉結果公布之後，魯拉勝選、博索納羅卻至今都未公開承認敗選，並缺席魯拉在1月1日的就職典禮、避走美國。

而博索納羅長期攻擊巴西的選舉投票制度、多番灌輸支持者「巴西的電子投票系統容易出現舞弊」的錯誤說法，結果在選後，即使博索納羅本人相對沉默，但其支持者仍對選舉結果憤怒不已，《BBC》報導，博索納羅的副手莫朗（Hamilton Mourao）在魯拉就職典禮前夕，便批評博索納羅，表示「領導人的沉默會在社會上播下混亂的種子」。

此外，鑒於巴西曾有長達21年的軍政府獨裁歷史，許多極右翼人士甚至認為「只有軍隊能夠拯救巴西」，認為軍政府並不是獨裁統治，而是帶來秩序與經濟成長，並錯誤指責魯拉是「共產黨」。

在卡達世界盃當中，巴西隊的表現僅止步八強，未能再次舉起大力神盃、未能再次召喚巴西舉國的熱情和團結；在1月8日的暴亂中，支持博索納羅的示威民眾闖入政府重地，其中許多人便是身穿曾讓全巴西引以為傲的國家隊黃綠球衣，讓極右政治意涵的陰影，依舊糾纏、掩蓋這件球衣曾經代表的光榮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