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轟11日的火箭戰落幕：拜登調停生效？以色列－哈瑪斯停火

2021/05/21 轉角24小時

以色列與巴勒斯坦「哈瑪斯」連續11天的互轟砲戰，在累積242死後終於達成停火協議... — 以色列與巴勒斯坦「哈瑪斯」連續11天的互轟砲戰，在累積242死後終於達成停火協議。圖為一位舉槍慶祝停火的巴勒斯坦小孩。圖／路透社

【2021. 5. 21 美國／以色列／巴勒斯坦】

互轟11日的火箭戰落幕：拜登調停生效？以色列－哈瑪斯停火

「儘管什麼都沒得到，但雙方都主張『自己勝利了』...」以色列與巴勒斯坦「哈瑪斯」連續11天的互轟砲戰，在累積242死後終於達成停火協議——自5月21日清晨2點開始，以軍與哈瑪斯各自凍結軍事行動，加薩－以色列本土上空也終於不再出現土製火箭與「鐵穹」防空系統的矛盾大鬥法——以巴的本回停火，主要由埃及作為雙方和事佬，從中助力的則是卡達，但真正的關鍵因素仍是美國總統拜登、一周內6度致電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的強力施壓，不過白宮的停火倡議能持續多久？在這場狂轟濫炸之下，以色列與哈瑪斯又為何願意「給拜登面子」硬著頭皮喊停這場互轟消耗戰呢？

以色列與哈瑪斯的停火協議，21日清晨2時起全面生效。起初，以色列國防軍先是對外表示「以軍將於週五開始『單方面停火』」。隨後，哈瑪斯當局才跟進聲明，強調在第三國的中介調停下，連續11天的以色列－加薩互轟戰，將會全面中止、暫告一段落。

「哈瑪斯作為巴勒斯坦人的武裝起義，將會遵守這一次的停火承諾——如果（以色列）『佔領軍』不再找巴人麻煩，我們也不會輕舉妄動。」

哈瑪斯當局表示，相關協議是由南方鄰國——埃及——作為以巴雙方的「中間擔保人」。停火生效之後，埃及外交部也將各自對以色列、巴勒斯坦派出協商代表，就進一步的降溫調停繼續協商。

在過去20多年的以色列－哈瑪斯衝突中，埃及已成為雙方慣用的「專業和事佬」。這是因為以色列與哈瑪斯彼此互不承認，就連停火協議也都只能倚賴「第三方橋接」——每一次的停火協議，埃及不僅得代表雙方傳話；停火文件中，埃及也得擔當雙方各自的「甲方」，分別與以巴雙方各簽一份停火承諾書，但以色列與哈瑪斯雙方絕不會「直接互動」。

埃及之所以如此好心充當調停者的原因，一方面是本國外交戰略驅使；二方面是哈瑪斯掌控的加薩走廊，被以色列陸海空三方封鎖，關鍵的物資與援助只能仰賴南方邊境、相對友善的埃及關口；三方面則是因為自1978年以色列與埃及在美國總統卡特的調停下簽署《以埃和平條約》、結束戰爭關係並建交後，埃及每年都會從美國領取15億美金以上的軍事與經濟援助款，因此為了證明自身影響力的「物有所值」，埃及總會積極出面，以「以色列盟邦」與「阿拉伯老大哥」的雙重身份，調停以巴戰火衝突。

然而在本回的調停協商中，埃及雖在第一時間出面，卻始終無法說服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停火讓步」。因此，原本只在聯合國安理會動用否決權護航以色列的美國政府，才由國務卿布林肯、國家安全顧問蘇利文、以及總統拜登本人的親自出面下，低調但密集地向卡達、沙烏地阿拉伯大舉施壓，希望藉由阿拉伯盟邦的金援壓力，來鬆動哈瑪斯不斷發射火箭的強硬立場。

與此同時，在耶路撒冷阿克薩清真寺事件之後，拜登一個星期內也連續6次「親自致電」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儘管拜登每一次電話過後，白宮新聞稿都只會總結「美國政府支持以色列行使自衛權」，但於檯面下拜登對納坦雅胡的話卻是越說越重，最後甚至直接講出：

「美國期待看見以色列『立即停火』。」

拜登的語氣固然讓以色列政府感到壓力，但哈瑪斯射來的火箭卻始終不停，因此總理納坦雅胡第一時間也是強硬回擊，強調除非哈瑪斯主動停火，否則以色列勢必將繼續攻擊、哪怕把加薩走廊夷為平地，甚至大張旗鼓地恫嚇：

「以軍仍不排除對加薩發動『地面侵攻作戰』，派出陸軍、重新佔領加薩全境！」

納塔雅胡的發言固然是虛張聲勢，因為發動地面攻勢、或重新佔領加薩，在地形稠密的巷戰狀態下，必定會給以色列軍團帶來極大的兵力傷亡。就算納坦雅胡能扛得住國際壓力，如何面對巷戰傷亡？如何安置加薩百萬難民？如何平撫以色列軍方與社會的反對聲音？除了拖垮以色列政府之外，重新攻佔加薩在現實就是近乎政治自殺的最「下下策」決定。

然而拜登的「立即停火」通牒，確實對以色列內閣起到了下台階的作用。因為從週三開始，雙方交戰的攻擊程度就明顯放緩，原本還大聲嚷嚷「還要繼續戰下去」的納坦雅胡，也在週四晚間的內閣會議中，以「全票贊同」的方式同意停止攻擊加薩、接受埃及安排的「無條件停火協議」。

「我在此要表達對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的敬意，是他的果斷決定，才能在11天內結束這場爭議衝突。」

在確認停火消息後，拜登也在白宮表達了對以巴停火的欣慰之情，但其略顯諷刺的「盛讚屏情」，卻也於另一方面凸顯了拜登政府與民主黨國會針對以色列問題的高度嫌隙。

拜登在白宮記者會上，先是強調了加薩當前的停火，只是「以巴和解的全新開端」。在以色列方面，美國將擴大對其的軍事承諾，主動補充、升級在這次互轟戰爭中大量消耗的「鐵穹」防空飛彈系統，讓它能繼續：「保護以色列無數公民，包含猶太人與阿拉伯人在內的無辜生命！」

至於加薩方面，拜登也承諾會與幾個國際金主一同投資「重建加薩」，像是在以色列空襲中遭受重創的聯合國學校、大型醫院、道路、甚至是自來水與汙水處理系統，都會得到來自「國際社會」的人道支援。可拜登的重建承諾，卻留下了一個微妙的伏筆但書：

「但我們的合作對象，是巴勒斯坦自治政府——絕不會是哈瑪斯！」

哈瑪斯是美國指名制裁的「恐怖組織」，就國內法律規定本來就不能與之接觸；但自從2006－07的巴勒斯坦內戰後，加薩走廊就一直是由哈瑪斯全面統治。儘管在國際框架之下，美國仍能與「作為巴勒斯坦自治政府一部分的哈瑪斯代表」做有限度的外交接觸；但就在地現實而言，主導巴勒斯坦自治政府、控制勢力位於約旦河西岸的巴人「法塔」派系，根本沒有實力與網路能安排加薩走廊的重建計畫。

事實上，拜登之所以特別點名「巴勒斯坦自政治府－法塔」，是因為法塔與CIA、以色列有簽署「安全合作協議」，法塔所控制的巴勒斯坦安全部隊，根本就會在約旦河西岸「配合並情報支援以色列的反恐與鎮壓執法」，雙方的合作內容除了一般的治安與情報分工外，還會一起掃蕩、捕抓甚至謀殺哈瑪斯在約旦河西岸的代表勢力、甚至是一切反對法塔掌權的年輕巴勒斯坦反對派。

圖為5月21日，哈馬斯資深成員Khalil al-Haya比起勝利手勢，和當地人... — 圖為5月21日，哈馬斯資深成員Khalil al-Haya比起勝利手勢，和當地人一起上街慶祝停火協議。圖／法新社

拜登表示美國將擴大對以色列的軍事承諾，主動補充、升級在這次互轟戰爭中大量消耗的「... — 拜登表示美國將擴大對以色列的軍事承諾，主動補充、升級在這次互轟戰爭中大量消耗的「鐵穹」防空飛彈系統。圖／路透社

與此同時，拜登的「大力調停」也引發了民主黨內部進步派，以及同情巴人處境者的高度敵意——因為在拜登不斷致電納坦雅胡、施壓停火的同時，白宮卻於本周無意見通過了一筆7億3,500萬美元的「以色列軍售案」，此一軍售案雖然是幾個月前美國國會通過的例行決議，但美方對以的軍售內容卻包含了大批「空對地精準導引炸彈」...等，空襲加薩用的攻擊性武器，因此一方面高喊和平停火？一方面卻兩手一攤繼續幫以色列軍隊填滿彈藥庫？拜登矛盾的兩面手法，也遭到了猛烈的黨內批評。

「拜登一直與以色列保持高度的聯繫。」一名內部線人，就向英國《金融時報》就如此表示：

「白宮一直要等到以色列軍隊『炸夠了』、『幾乎炸遍了所有可被視為哈瑪斯軍事建築的目標』後，才正式開始要求以色列停火。」

殘酷的是，正因如此，拜登才能確認哈瑪斯的軍事即戰力遭到重創、並以此說服以色列停止軍事打擊。從中，以巴的戰略平衡重新回到了「阿克薩清真寺事件」的原始狀態，以色列雖然取回了原本的安全優勢，但在犧牲242條人命之後，雙方的對立其實也只是原地踏步、局勢僅只重歸原點。

然而無論是以色列本土，還是加薩走廊的哈瑪斯，雙方社會都認為這次的停火是「己方的勝利」——哈瑪斯方面認為，能撐得住以軍轟炸、迫使其停火，就是成功的「團結抵抗」；以色列立場則強調，哈瑪斯的軍事實力已遭到精準空襲大幅殲滅，彈盡援絕的加薩走廊，短期之內應該沒有辦法繼續威脅以色列本土。

但因為這場戰爭而更顯撕裂的以色列族裔之戰——以籍猶太人、以籍阿拉伯人與無籍巴勒斯坦人的多方衝突——是否會因為加薩的暫時停火而稍歇？以色列社會是有空擋回頭來安撫、鎮壓這遍地私刑的社區猶阿種族暴動，還是繼續延燒成下一波全境燃燒的「巴勒斯坦大起義」？在這場暫時停火但什麼都沒進展的「精神勝利法」之中，比起和解希望的曙光，眾人可能得到的恐怕只是連續下一場戰爭爆發前的短暫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