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控機關砲？特工陷陣營？刺殺伊朗核武總工程師的「以色列疑雲」

2020/11/30 轉角24小時

遙控機關砲？特工陷陣營？刺殺伊朗核武總工程師的「以色列疑雲」

「懸疑的誇張劇情，是90年代的電影《豺狼末日》嗎？」被國際指認為伊朗核武計畫幕後總工程師的伊朗首席核能科學家——法赫里薩德（Mohsen Fakhrizadeh）——上周五在首都德黑蘭郊區遭不明槍手設伏擊斃。根據伊朗官方的指控與西方主流媒體的報導，大膽攻擊的動手單位，極可能是以色列情報機關「摩薩德」（Mossad）。盛怒悲憤的伊朗政府將於30日依循伊斯蘭教傳統，安葬「殉國烈士」法赫里薩德。但同一時間，以色列特工究竟是如何在伊朗本土大膽設伏？總是保鑣武裝隨行的法赫里薩德又為何躲不過死劫？伊朗官媒、網軍，與以色列新聞和西方記者之間，又各自敘述著怎樣的矛盾羅生門？

▌前情提要：〈以色列「黑色行動」？伊朗核武計畫總工程師...遭刺客陷阱擊斃〉

法赫里薩德死後，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尼（Ali Khameni）隨即追認他為「殉道烈士」。除了親自慰問家屬、現身於法赫里薩德的棺木之前；哈梅尼亦下令循伊朗什葉派隊對烈士喪禮的規格，讓法赫里薩德在30日入土下葬前，靈柩巡迴全國各大清真寺聖地、甚至特別停棺800多公里外的「殉教聖地」馬什哈德。

雖然身後喪葬備極哀榮，但直到30日為止，除了不斷痛罵「以色列的恐怖行動...即為真兇」，伊朗官方仍沒有明確說明：「法赫里薩德究竟怎麼死的？」唯伊朗半官方的《法斯通訊社》（FARS News）與以色列的《耶路撒冷郵報》（Jerusalem Post），各自記載著兩種不同的「非官方」說法。

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尼追認法赫里薩德為「殉道烈士」，下令循伊朗什葉派隊對烈士喪禮的規... — 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尼追認法赫里薩德為「殉道烈士」，下令循伊朗什葉派隊對烈士喪禮的規格。圖／路透社

伊朗司法部長萊希（Ebrahim Raisi）與法赫里薩德的家屬神情哀傷地跪坐在... — 伊朗司法部長萊希（Ebrahim Raisi）與法赫里薩德的家屬神情哀傷地跪坐在其靈柩旁。圖／路透社

「法赫里薩德是被『遙控機關砲』打死的！」《法斯社》表示：事件發生的周五午後，法赫里薩德正開著黑色的Nissan轎車，載著太太要到首都德黑蘭西郊、60多公里遠的德馬峰私人山莊度假。

但一行人與保鑣車輛開過事發省道時，前方車隊卻因故遭遇攔阻而減速——不疑有他的法赫里薩德於是「自行下車查看」，但路旁一輛Nissan皮卡拖車，卻突然從路旁開始往法赫里薩德的座車「開火射擊」。

根據報導敘述，法赫里薩德是被一座「無人的遙控機關槍砲塔」掃射突襲，走出車門的法赫里薩德當場被擊斃，之後無人的皮卡與遙控砲塔隨即「自爆」。從遭遇到爆炸的短短3分鐘內，法赫里薩德就被刺殺身亡。

《法斯社》的遙控槍塔敘述，雖然是當前各大外媒——包括《路透社》與《金融時報》——所採信的主流說法，但誇張的情節過程卻不盡合理，「拖車後面藏著機關砲塔...是布魯斯威利的動作老片《豺狼末日》嗎？」《耶路撒冷郵報》就質疑：使用自爆遙控機關槍，雖然貌似非常高科技，但根據法赫里薩德座車上的彈孔痕跡來看，車輛並沒有遭到亂槍掃射，同時刺客如何能保證法赫里薩德一定會下車？

「我們不太確定現代的暗殺科技是否已此精準？還是法赫里薩德是被另外一種方式暗殺？」《耶路撒冷郵報》表示，除了遙控機關槍的說法外，伊朗媒體與中東社群網路之間，還流傳著第二份「刺殺陳述」，內容雖同樣強調「Nissan皮卡的自爆」阻礙了法赫里薩德車隊的前進，但卻認為殺死伊朗「核子教父」的槍手，其實是一批大型攔路的武裝車隊。

相關報導表示，狙殺法赫里薩德的槍手隊伍「至少有12人」，其中包含多輛武裝摩托車、最少一輛Hyundai聖塔菲SUV、以及數名遠方待命的狙擊手——其事發陳述，較符合國際外媒第一時間的報導消息，亦即法赫里薩德的座車先遭自爆皮卡攔路，衝上來的飛車槍手、與武裝SUV再老練地切斷了保鑣車輛前來救駕，

「最後再直接把中槍的法赫里薩德從車上拖下來，為確保『目標死透』而以行刑的方式，在車旁補槍將之處死。」

此一說法雖然貌似合理與「保險」，但報導也不免懷疑敘述真實性：「事發路段為一筆直的大平原公路...但龐大的槍手車隊要如何集結、逃亡？鄉間地區根本不太會出現這麼大的車隊，為何都不會引人疑竇，通報伊朗官方追捕發現？」

伊朗官方仍沒有明確說明「法赫里薩德究竟怎麼死的？」唯伊朗半官方的《法斯通訊社》（... — 伊朗官方仍沒有明確說明「法赫里薩德究竟怎麼死的？」唯伊朗半官方的《法斯通訊社》（FARS News）與以色列的《耶路撒冷郵報》（Jerusalem Post），各自記載著兩種不同的「非官方」說法。圖為法赫里薩德遇害現場。圖／歐新社

國際之所以格外在意「法赫里薩德是怎麼死？」，主要是為了判斷背後的行兇組織的規模與串謀層級。畢竟無論是自動機關槍塔、還是特工殺手衝鋒隊，過往的摩薩德鮮少如此高調地展現如此龐大的特工科技與滲透資源。

以色列左翼的《國土報》表示，就歷史淵源與戰略投資來看，以色列在伊朗境內確實佈滿了龐大而縝密的「特工間諜網」——這是因為自1979年伊朗伊斯蘭革命後，以色列就吸納了不少深諳波斯語的流亡份子，並特別針對伊朗國內的猶太人、阿拉伯裔、庫德族與亞塞拜然人...等「少數民族」為吸納樁腳。再加上以色列透過土耳其的中居牽線，近年不斷在伊朗的北鄰亞塞拜然境內涉有各項軍事、情報與資安監控等合作。因此各種滲透與地下間諜的行動，在誇張的法赫里薩德刺殺案中，也可能是以色列正要開始的「投資收網」而已。

《耶路撒冷郵報》表示，從2020年開年以來，以色列針對伊朗的「黑色行動」就持續頻繁升溫。像是2020年1月，美軍無人機在巴格達狙殺伊朗革命衛隊名將蘇萊曼尼（Ｑassem Soleimani）據稱就為摩薩德的線人密報；2020年8月，躲入伊朗後消失十多年的蓋達組織二號人物——阿布穆罕默德．馬斯里（Abu Muhammad al-Masri，僅次於組織現任當家、同來自埃及的札瓦希里）——也在德黑蘭街頭遭到摩薩德特工飛車擊斃。

比較特別的是，阿布穆罕默德．馬斯里的存在與死亡一直被伊朗政府否認，直到11月中旬以色列特務機關才故意對《紐約時報》放出消息，在各國政府不承認也不否認的曖昧狀態下，將擊殺消息高調地公諸於世。

2020年8月，躲入伊朗後消失十多年的蓋達組織二號人物——阿布穆罕默德．馬斯里在... — 2020年8月，躲入伊朗後消失十多年的蓋達組織二號人物——阿布穆罕默德．馬斯里在德黑蘭街頭遭到摩薩德特工飛車擊斃。圖／歐新社

截至11月30日為止，以色列當局都處於「不承認也不否認」的不回應默認狀態。

至於伊朗本土，雖然以革命衛隊中低階幹部、官媒輿論為首的「口頭鷹派」都極力主張伊朗應該盡快對美國、以色列，展開血債血還的報復行動。但以最高領袖哈梅尼為手的政府高層，大多主張：

「伊朗一定會為烈士復仇...但我們必須要有耐性，靜待『有利時機』的來臨。」

此一敘述，基本暗示了伊朗並不打算在2021年1月20日、美國政權交接前有積極的對外動作；但同時，伊朗官方也已準備於本周內進一步退出《伊朗核子協議》的限制框架，趁著法赫里薩德之死的藉口，進一步提升鈾濃縮的等級與規模，好等待有意重啟外交談判的拜登上台，能讓如願重返對美談判桌的伊朗，手中能握有更多「核子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