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動中國的夫妻情：宋小女與張玉環...冤獄26年的死刑平反案

2020/08/08 轉角24小時

轟動中國的夫妻情：宋小女與張玉環...冤獄26年的死刑平反案

「他還欠我一個擁抱。這個抱，我想了好多好多年...」中國發生於90年代的張玉環殺人案，被指控殺害兩名男童的江西省村民張玉環，經過26年多的冤獄申訴，終於在今年8月4日改判無罪、平反成功。長年來替張申冤奔走的前妻宋小女，歷經反覆無望的上訪求援、從診斷出癌症到迫於生計改嫁他人，始終沒有放棄洗刷張玉環的冤屈，最後成功換回了一家團圓。宋小女的磨難與堅忍，隨後也在許多媒體的專訪曝光後，成為中國社群網路的焦點熱搜；然而張玉環平安回家之後，該要如何追究當年的冤獄責任？能追溯到多少人？是在感動團圓故事之後，遺留下諸多疑惑的正義問題。

張玉環與妻子宋小女，是原本居住在江西省南昌市張家村的木工家庭，兩人於1988年結婚、育有兩名兒子。然而婚後沒幾年，在1993年10月24日發生的一起張家村殺人事件，卻徹底改變了張玉環和宋小女的人生。

當時在張家村發現了分別6歲與4歲的兩名男童，遭人殺害後棄屍，在警方的全村排查之下，當時兩名被害男童的鄰居——26歲的村民張玉環——被指控為殺人兇手，被逮捕後遭到法院判處死刑。

然而全案調查與審訊過程疑點重重，警方之所以逮捕張玉環，原因並不是已經充分掌握殺人證據，而是因為「張玉環神色緊張、又無法清楚回答自己手上的傷痕由來」，因此懷疑張涉嫌勒斃兩名男童、認定其手上的傷痕是被男童抓傷所致。儘管張玉環否認犯行、反覆重申自己的無辜，但同年的11月3日和4日，張玉環卻作出了兩份「有罪口供」，雖然口供內容針對犯案情節的描述彼此有所出入，但警方仍以此做為證據，咬定張玉環犯下的殺人罪行。

張玉環在沒有辯護律師的情況下於法庭上申訴，有罪口供其實是他被公安局「嚴刑逼打而招認」，但法院並未採認張的說法，在1995年裁定張玉環故意殺人，因「基本事實清楚、基本證據充份、罪行嚴重」而判處死刑。

入獄期間張玉環的親友積極奔走申訴，張玉環本人反覆寫信給外界和政府單位陳情之外，其妻子宋小女更是一人挑起重擔，一邊四處打工賺錢、一邊替張玉環的清白尋找平反的支援。無奈的是，宋小女後來在1999年檢查出子宮頸癌，在擔憂手術風險、考慮生計和兩名兒子的未來之下，和獄中的張玉環協議離婚並改嫁；但儘管如此，宋小女並沒有放棄為「前夫」的冤獄申訴，往後二十多年的歲月裡，依然不斷上訪求援。

「我相信他沒有犯罪，也念著他以前對我的好。我剛嫁給他的時候才18歲，...他出事了以後，感覺我們家的天要塌下來了，我也心甘情願去幫他。」

宋小女接受中國媒體的訪問時說，從來沒有放棄為張玉環申訴。直到2018年，江西高級人民法院終於決定要針對張玉環案立案復查、2019年再審，張玉環的冤獄有了一線曙光，但也已經度過了二十多年的苦牢歲月。最終於今年7月的再審後，認定當初的犯罪證據不足、口供真實性存疑，8月4日宣告改判無罪，釋放張玉環。

歷經了9,778天的冤獄羈押，張玉環終於回家、見到了前妻宋小女、以及錯過成長時光的兩名兒子。宋小女在面對新聞鏡頭時曾說，「張玉環欠她一個期待已久的擁抱」，在實際見到面的時刻，宋小女激動得一度暈倒。

「1993年，張玉環給我留下了兩個兒子，一個三歲、一個四歲。現在張玉環回來了，我要給他完完整整的八個人——31歲的小兒子、32歲的大兒子，兩個兒媳婦，三個孫子。我希望張玉環可以好好珍惜這八個人。」

或許是因為闊別多年、又或者兩人的身分角色已截然不同，張玉環與宋小女的團圓並沒有擁抱，而是握手。「現在我和張玉環是家人、最親的人，握手也挺好的。」宋小女向《新京報》表示。宋小女也補充說到，了卻這樁心願後將會回到現任丈夫身邊，這樣的選擇張玉環也理解接受。

宋小女的堅忍不拔、面對反覆申訴與個人病痛的勇氣毅力，讓許多中國輿論大為感動支持；隨著宋小女一家團圓的專訪與影像曝光之後，她的名字也成為微博、微信等社群媒體的熱搜關鍵字。這起洗刷冤情的張玉環案，也牽動了中國民眾伸張正義的心情；宋小女的經歷，彷彿成為六月飛霜的民間故事一般。

但冤獄平反的後續，又該如何追究？根據《央視》等官媒的報導，雖然江西司法單位已向張玉環致歉，但張及其辯護律師都有意追究冤獄判決的相關人員，「26年來的痛苦與折磨，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決的。搞得我妻離子散、一無所有。我要求司法機關追究刑訊逼供人員的刑責。」

宋小女對此亦表示支持：「我必須要追究。因為他們害得我們三母子好可憐，害得我宋小女有家不能回，害得我宋小女帶著兩個兒子到處流浪，害得我宋小女逼得去嫁一個老公。」張玉環等人也期望能透過國賠，爭取到合理的賠償金額。

「但願張玉環只是一個個人，而不是一群人。」不過能不能追溯到當初涉及冤獄審判和逼供者的刑責？能追到多少人？在一向因為程序不透明而為人詬病的中國司法體系上，外界對於後續的追究並不樂觀。同時，不僅僅中國的社群網路討論、外媒如《紐約時報》等亦指出，過去多年來中國追求高定罪率的「績效」，類似的逼供冤罪並非個案，張玉環案恐怕也只是滄海一粟。至於當初1993年的命案真相，至今則成為了真兇未明的懸案。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春夏以來，中國許多重大社會事件與犯罪刑案，包括這次的張玉環案在內，引發全國關注焦點的案件數量頻率增高，包括幼妻戀童的鮑毓明案、頂替身分的陳春秀案、近期的南京女大生命案...等，從官方媒體到社群網路的密集關注度、掀起的討論熱潮，都有顯著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