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12. 12 緬甸】

翁山蘇姬的被告辯詞：「羅興亞悲劇是個案，不等於種族滅絕」

「數十萬穆斯林從若開邦出逃到孟加拉，是令人遺憾的悲劇...。」緬甸遭控對羅興亞犯下「種族滅絕罪」的國際訴訟，11日由翁山蘇姬率領代表團，在國際法庭（ICJ）上反駁陳述。在公開聽證上，翁山蘇姬一貫堅稱「若開邦軍事鎮壓，是『反恐制暴』的必要回擊」，卻也承認清剿行動中，存在軍方失控的「個案悲劇」；但面對「種族滅絕」指控，緬甸代表團堅決表示：羅興亞人口百萬，「即使死了1萬人，也未能構成『完全消滅此族群』的意圖」，更不用說緬甸一直與孟加拉商談「接回難民」，怎會意圖「種族滅絕」？

▌前情提要：〈「我控訴翁山蘇姬！」國際法庭的羅興亞人訴訟案開庭〉

在11日的公開聽證上，以翁山蘇姬為首的緬甸代表團在談及羅興亞問題時，在此次辯護詞中，並未如緬甸國內的佛教保守激進派，明確地將羅興亞人劃為「孟加拉人」，排除於「緬甸人」的身分外；而是在辯詞中小心謹慎地，交錯混用「羅興亞」、「穆斯林」、「若開邦居民」、「流離孟加拉的人們」等指稱。

「若開邦情況非常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釐清...這得從好幾個世紀以前開始說起，而且情況極為嚴峻。若開羅興亞救世軍（ARSA）就從阿富汗與巴基斯坦武裝分子的手上，接收了大批武器與炸藥訓練。」今年74歲的緬甸領導人翁山蘇姬，在法庭上如此表示。

今年11月，西非小國甘比亞代表「伊斯蘭合作組織」（OIC）向ICJ控告：緬甸違反《防止及懲治危害種族罪公約》，涉嫌犯下「種族滅絕罪」（genocide），「甘比亞訴緬甸案」也已從12月10日展開了為期3天的首場公開聽證。

面對甘比亞代表團昨日指控緬甸：「挾軍隊之力，以非法殺害、強暴或以其他形式的性暴力、焚毀家園、殺害牲畜...等行為，導致羅興亞族群全面或部分的毀滅」；11日由翁山蘇姬率領代表團，也一一展開辯駁。

在長達25分鐘的反駁陳述中，翁山蘇姬首先強調，若開邦確實陷入混亂狀況，但「激進宗教叛亂分子」，才是該為暴亂負起最大責任的罪魁禍首（原文中未稱「叛亂分子」為「羅興亞人」，而是ARSA）。翁山蘇姬一邊指著地圖上的若開邦，一邊宣稱：

「2016年10月，ARSA在若開邦發動攻勢，襲擊軍方崗哨，導致9名緬甸警察、超過100名平民死亡，並且盜走大量的軍火彈藥；2017年8月，ARSA叛亂分子發動第二波大規模襲擊，又企圖奪下鄰近孟加拉邊境、若開邦的重要港口城貌奪（Maungdaw）——面對種種恐怖暴亂，緬甸軍隊必須出兵回擊，展開「止暴治亂」的軍事清剿行動。」

翁山蘇姬的陳述，與緬甸過往將ARSA定調為「恐怖組織」、聲稱出兵若開邦為「反恐清剿」說詞並無二致。儘管對此，ARSA對外向來強調是緬甸政府、激進保守派佛教徒的暴力與歧視，才讓他們不得不選擇武裝自衛。

但對於軍方清剿行動中，大屠殺、強暴婦女、屠村破遷等慘劇醜聞，緬甸又是如何回應？

「在武裝衝突下，數十萬穆斯林從若開邦出逃到孟加拉，是令人遺憾的悲劇...。」

翁山蘇姬向庭上表示，緬甸處於嚴重的內部武裝衝突，兩軍交火下才導致穆斯林逃往孟加拉，並非針對特定族群。然而另一方面，翁山蘇姬卻也未完全否認，軍方確實存在失控暴行的案例。

「我們不排除部分案例中，存在軍方違反國際人道法使用過度武力、或者未能清楚判斷ARSA與平民的差別...，可能有誤射平民、在戰後毀壞其財產的情勢發生。」

翁山蘇姬同時強調，無論在若開或緬甸，政府都對戰爭罪或反人類罪「零容忍」；但若有犯罪事實，緬甸自有國內的司法系統制裁，並舉例軍方因處決平民已遭懲處的案例，請外界「切勿助長緬甸極端分化的火焰。」

根據《衛報》報導，翁山蘇姬所指的案例，是2018年在若開邦印丁村（Inn Din），10名穆斯林遭屠殺的血腥慘案——雖然其後犯案的7名緬甸軍人，的確因屠殺而遭判處10年徒刑；但卻在監獄裡服刑不到1年，就被釋放。

相較之下，揭發處決的兩名《路透社》記者瓦隆（Wa Lone）和喬索歐（Kyaw Soe Oo），卻因為遭緬甸警方設局逮捕，在獄中度過500多個日子，直到今年5月才出獄。

至於針對「種族滅絕」的強烈控訴，緬甸代表團首先主張：外界稱羅興亞受難者高達1萬之譜，恐有「誇大」之嫌；即使為真，羅興亞居民人口至少100萬，「就算死了1萬人，也未能構成『完全消滅此族群』的意圖。」

緬甸代表團重申，政府一直致力於與孟加拉對話協商，希望流離孟加拉的大量羅興亞難民（原文為稱其為「在孟加拉的穆斯林」、「流離孟加拉的人們」）能「自願、安全且有尊嚴地返鄉」，並且搬出聯合國難民署（UNHCR）為其背書，「倘若有種族滅絕的風險，UNHCR又怎會一直與緬甸商談、準備羅興亞人返回緬甸的相關事宜呢？」

「在採取以上具體對策步驟下，怎麼會說有持續進行中的種族滅絕、或種族滅絕意圖呢？」翁山蘇姬表示。

但儘管緬甸代表團言之鑿鑿，堅稱反恐清剿的正當性，但緬甸的司法獨立，在軍政府把持權柄下，一直為國際詬病；對於「返回緬甸」，大部分羅興亞難民也多持懷疑立場，唯恐再遭歧視暴力對待、甚至死亡命運。

這場公聽會第一輪口頭陳述結束後，12日甘比亞與緬甸將進行第二輪陳述，結束後預計ICJ將會決定，是否將應控訴方甘比亞的要求，下達「緊急命令」，以先制止緬甸持續中的殺戮行動，並保留有關的犯罪可能證據；之後再繼續進行關於緬甸「種族滅絕罪」的審判。

《金融時報》分析，緬甸團隊的論述核心，著重於「種族滅絕的定義未滿」，並重申羅興亞行動是針對ARSA的「反恐任務」；其中雖然存在「部分犯罪情事」，但並不明確具有有種族滅絕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