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10. 18 美國／土耳其／敘利亞】

一個「停火」各自表述：彭斯調停，土耳其暫停攻擊敘利亞庫德人120小時

「厄多安總統真是個好人、我的好朋友，他的決定將拯救百萬人！」土耳其總統厄多安17日深晚表示，在美國副總統彭斯的強力調停下，土耳其同意「暫停敘利亞北部的侵攻行動」，自18日起算的120小時內，前線土軍將停止攻擊敘利亞庫德人；但作為交換，美國將不會追加對土制裁，包括川普日前宣布的土耳其部長封殺令、50%鋼鐵關稅...等，也將在120小時停火後，視土耳其是否達成「休戰協議」而「全面取消」——但停戰協議要和「誰」簽？敘利亞庫德族會同意配合撤出邊境嗎？受到土耳其支援，但未必直接受令於厄多安的敘利亞阿拉伯反抗軍，他們的「返鄉決戰」又願受停火約束嗎？

▌前情提要：〈美國眾院譴責川普背叛庫德人，川普：有意見可去敘利亞玩沙〉

「我特別想要感謝與恭喜厄多安總統，恭喜恭喜。」在聽聞停火調停成功後，如釋重負的川普也欣喜地表示：「厄多安一直是我的好朋友，很高興我們現在能和好、不吵架...因為講實話，他真的是天殺的硬派領袖，他是真猛男、真強人，不過這回他做了正確的決定，對此我也真心感激、永遠感念！」

僅管美國總統川普近日多次強調「再也不想管敘利亞」、「庫德人的問題不是美國的問題」、「有意見的人請自便去敘利亞玩沙」；但由於美國的中東盟友信心嚴重動搖，美軍將官與情報單位多有疑慮，以及國會兩院——特別是大批共和黨核心大老——的強力譴責與反彈，白宮莫可奈何之下，才會緊急派出副總統彭斯（Mike Pence）、國務卿龐佩奧（Mike Pompeo）與國家安全顧問奧布萊恩（Robert O'Brien）於17日出訪土耳其，試圖斡旋土耳其總統厄多安「停止攻擊庫德人」。

在17日的會面中，行程匆匆的彭斯與厄多安，兩人一開始的會談氣氛雖然相敬如「冰」、公開記者會上的拍照互動也顯得極為生硬而尷尬；但兩人幕後的磋商進度，卻出乎意料地俐落。根據彭斯的提議，已從敘北撤兵的美國，將充當土耳其與敘利亞庫德人的「中間人」，厄多安政府與SDF亦「各自」接受美方的間接協調，同意自18日起「暫時停火120小時」。

彭斯方面表示，自己奉川普總統的命令，向厄多安提出「交換方案」 ——美國將政治擔保SDF撤出「邊界衝突區」，並承諾土耳其不再追加對土經濟懲罰的強度與範圍；假若接下來土耳其能就敘北問題完成「休戰協議」，那麼美國也會全面解除對土耳其的所有制裁。

「看吧，我就說我的戰略英明神武，不需要發兵敘利亞也能調停和平。這才是政治、這才叫外交！」川普表示，「媒體和民主黨都在見獵心喜危言聳聽，他們都錯了，我才是對的，大家看我這不就帶來和平了嗎？」

然而川普的得意洋洋，卻無法掩蓋「土美敘北調停」的微妙與脆弱，因為在斡旋之中，土耳其與SDF各自不承認彼此的法理代表性，對於減壓衝突的撤軍地區，雙方亦有明顯的認知與說法落差。

「我們只是『暫停』攻勢，土耳其還沒有『結束』和平之泉行動的打算。」土耳其軍方表示，根據17日晚間的美土協議，土耳其將暫停前線侵攻，並允許敘利亞庫德族「敘利亞民主力量」（SDF）的武裝部隊，從土敘邊境安全撤離；但若SDF並未如美國所說的離開邊境，土軍仍將毫不猶豫地重新開火，「徹底殲滅對手，不留一兵一卒。」

土方強調，SDF與「庫德工人黨」是一丘之貉、同為土國認定的「恐怖組織」，在國際的反恐標準與國家原則的前提下，土耳其絕不會承認SDF的合法代表性，「恐怖組織沒資格與我國對等談判，所以美國說的、120小時後的『停火協議』到底要我們和誰簽字？」

除此之外，土軍雖已同意美軍提議，「暫時」不會攻打或軍事進駐土敘邊境、以庫德族居民為主的要塞城鎮科巴尼（Kobani，2014年敘利亞庫德人孤軍抵抗ISIS圍攻的激戰地）；但土軍當前的和平之泉行動，仍堅持要「清剿土敘邊境全線，向敘利亞本土縱深推進30公里，建立安全緩衝區」，並要求SDF必須從土耳其片面制定的安全緩衝區全面撤離，否則就算「違反美國調停」。

「庫德族的戰士將配合美國人的停火安排，我們會撤退。」SDF的指揮官科巴尼（Mazloum Kobani）表示，「但這只是『暫時性的安排』，我們只會離開泰勒艾卜耶德（Tal Abyad）與艾因角（Ras al-Ayn）這兩大邊境要衝，其他地區都是我們的故鄉，庫德人寸土不讓！」

除了土耳其、SDF對於停火的認知有所落差外，敘北衝突中其他要角——受土耳其支持，並擔任侵攻前鋒的敘利亞阿拉伯反抗軍；以及與俄羅斯結盟，並共同應庫德人請求，出兵北上、並以進入敘土邊境的曼比季市中心的敘利亞政府軍，則沒有被明文包含進美國的調停範圍內。

對於阿拉伯反抗軍來說，敘北也是他們的「故鄉」，在當前SDF掌控的城鎮中，也有許多原本是阿拉伯人為主的城市、卻被SDF藉反ISIS戰爭的聲勢「趁勢清鄉佔據」，因此其行動也不完全只是受命於土耳其，而更有「返鄉之戰」的涵義。

同時，揮軍北上並挺進邊境地帶的敘利亞政府軍，對於土耳其支援、派遣反抗軍「入侵」一事也極度反感。由於目前的敘利亞內戰已進入最後階段，若非土耳其的背後支援，政府軍協同俄軍早已能攻陷反抗軍的最後據點——東北沿海，土敘邊境的易德利卜省（Idlib）——因此擋住土耳其部隊，不僅是政治上的守護主權，更會連動敘北的內戰局勢。

因此，假若反抗軍與政府軍大打出手，美國與國際社會又該如何評斷這場錯綜複雜的代理人與被代理人戰爭？

不過在彭斯成功爭取到厄多安的停火妥協後，美國共和黨內部的不滿氣氛卻明顯下降。像是之前一度就「背叛庫德人」一事，幾近與川普逼近的「高爾夫球好夥伴」——共和黨保守派的資深參議員，葛瑞姆（Lindsey Graham）——17日晚間態度就明顯放緩，除了認可白宮的調停努力外，亦鬆口承認了「土耳其確實有權捍衛國家安全」，「但國會兩黨仍會密切監控前線局勢，我們不能再讓土耳其的魯莽侵略，繼續損害美國的戰略利益與國家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