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10. 07 美國／中國／香港】

NBA「挺香港」風波：中國暴怒，舉國制裁休士頓火箭隊

「火箭隊必須向中國道歉！但就算道歉，中國也不會原諒你們！」在無限金錢與言論自由前，運動的標準該如何拿捏？以直白發言聞名、且極為瞭解中國市場的NBA休士頓火箭隊球隊總經理莫雷（Daryl Morey），4日在香港啟動《緊急法》的同時，於Twitter上發出一則「撐香港挺自由」的簡短推文，迅速引爆中國網友的暴怒洗板，譴責莫雷「賺中國人的錢，傷中國人的心」。6日，中國籃協、騰訊體育（NBA的中國轉播商）、中資贊助商、以及中國駐休士頓領事館，皆先後切斷與火箭隊的合作。壓力之下，包括NBA官方與火箭隊的老闆都出面澄清「莫雷的個人意見不代表官方立場」，沒想到中國輿論卻更加憤怒，認為NBA方面的態度缺乏誠意「還欠中國一個道歉」。

▌延伸專題：〈《香港「反送中」運動》〉

47歲的莫雷，是當今NBA各隊中最成功、也最有影響力的GM之一。自從2007年加入休士頓火箭隊後，莫雷積極引進並修正了數據分析的模型，並以此重建了火箭隊的組成，將之打造成西區的實力勁旅。

然而在上個星期的香港緊急法爭議中，時常對國內政治有所針砭的莫雷，卻突然於個人Twitter上發出一張無旁述的字卡圖——「挺自由，撐香港」（Fight For Freedom, Stand With Hong Kong. ）——但這令人意外的聲援意見，卻迅速觸發了中國的憤怒，莫雷、火箭隊與NBA的官方帳號，也迅速遭到海量中國網友的暴怒洗板。

《華盛頓郵報》表示，莫雷發文撐香港之後，又快又猛的中國譴責風暴，大大地震憾了美國體育圈。雖然莫雷本人很快地就刪除了事件推文，但暴走的中國網友仍不斷「出征」，重複而統一、卻令其他國家摸不著腦袋的中國髒話「NMSL WSND」（拚音縮寫：你媽死了，我是你爹），也意外成為美國記者與輿論好奇的新識詞彙。

「近年來——特別是川普當選總統後——NBA的圈內氣氛，確實有泛政治化的傾向...但無論是聯盟還是球隊，過去幾乎不曾涉入過如此嚴重的國際政治風暴。」《華爾街日報》表示，在NBA圈內的眾多GM裡，莫雷不僅是「比較高調」的那類，於工作之外他也積極支持美國的民權運動與言論自由，並公開贊助與力挺「美國公民自由聯盟」（ACLU）等非營利組織，是體壇相當有影響力的自由派代表。

但在支持言論自由的同時，莫雷同時也是籃球圈內的「中國通」——由於姚明的關係，火箭隊一直是中國國內最受歡迎、支持者最多的NBA球隊。而在2007年加入火箭隊後，莫雷不僅參與、見證了姚明在NBA的最後5年，在「中國長城」退休之後，莫雷火箭隊也繼續與姚明抱持著密切合作，進而延續了球隊在中國籃壇的高度曝光與影響力。

近年來，由於美國與歐洲市場的漸趨飽和，聯盟官方也積極拓展NBA的中國市場。以2017-18賽季為例，中國的NBA收視戶就高達6億人。誇張且仍在膨脹中的體壇商機，也讓各隊積極於「中國化」，而獲益於姚明、且走在商機前鋒的火箭隊，也更是最具野心的球隊之一——正因如此，中美體壇才會對莫雷的突然發言大感意外，「他和中國那麼熟了，怎可能沒意識到中國對政治『極端敏感』的生態特性？」

「咱們中國有很多火箭球迷，很多球迷都把火箭隊當成自己的主隊...可莫雷說的『這個事』，已經不是火箭球迷的事兒了、不是體育範疇的事兒了——是觸及了所有中國人民底線的事！」中國的知名籃球記者賈磊，就憤怒地發文譴責：「如果火箭隊不解雇莫雷，以後就和中國市場說拜拜吧！這事我們中國人不能容忍也不能讓步的！絕對！」

中國輿論認為，在莫雷發言的24小時內，無論是莫雷本人、火箭隊高層、還是NBA官方，都沒人出面「給中國人道歉」，或者「實實在在地認錯、修正自己對香港的『錯誤發言』」。種種態度對於中國市場來說，是絕不可被饒恕的大錯，因此如《人民日報》等中國官媒，才會在周末的發文上大力譴責莫雷，甚至用上了「莫雷支持港獨」的標籤。

「火箭隊挺港獨」的控訴出來後，中國的輿情機器就開始全速運轉，自10月5日開始，中國官媒開始升溫批評。到了6日，由「老火箭人」姚明擔任主席的中國籃協，也宣布即刻切斷與火箭隊的一切合作；因姚明而與火箭隊簽下贊助合約的中國企業——李寧、上海浦東發展銀行——也都高調地切斷了與火箭隊的合作；接著拿下NBA中國轉播權的騰訊體育，也抽掉了所有火箭隊比賽的預排轉播，甚至發出公告，特別准許所有訂閱火箭隊比賽的中國球迷「免費更換訂閱主隊」。

「親愛的火蜜（中國用語：火箭隊支持者），騰訊體育會員官方已為您額外增加一次更換球隊機會...無論何時，我們始終選擇與祖國站在一起 ！」

「聽著...莫雷的發言，不代表休士頓火箭隊。我們在東京是要在國際上推廣NBA的，我們也不是政治組織。」在自家GM惹火中國後，火箭隊的大老闆費爾提塔（Tilman Fertitta）試著透過Twitter滅火。但隨後在ESPN訪問時，費爾提塔卻進一步釐清：自己並無意介入或要求莫雷撤回言論，無論中國方面有多麼生氣，球團很滿意莫雷的職業表現，「我們的關係沒有問題！球隊有球隊的立場，但莫雷還是全聯盟最棒的GM之一。」

然而火箭隊官方的表態，卻明顯不符中國輿論的期待。眼見事情無可收拾，甚至有可能牽連到整個聯盟，NBA官方也才於周日表態：「聯盟對莫雷發表的言論感到遺憾，他無疑已經重傷了中國球迷的感情。莫雷已澄清他的言論不代表火箭隊和NBA的立場...我們十分尊重中國的歷史以及文化，並希望運動和NBA作為一股團結的正能量，繼續為文化交流搭橋，將人們凝聚在一起。」

最後到了中國時間7日上午，於風暴中始終沉默的莫雷也才出面發言：「我無意冒犯火箭隊的球迷，以及我在中國的朋友們，該篇發文只是針對一個複雜事件提出看法...希望那些不開心的人明白：冒犯或誤解他們非我本意。我的推文只代表我自己的意見，並不代表火箭隊或NBA。」

「道歉呢？講了那麼多，莫雷、火箭隊與NBA的公開認錯呢？」在莫雷與NBA的聲明後，中國輿論仍然不甚滿意。像是《中央電視台》就表示：「中國的火箭隊球迷，首先是中國人，我們更愛的是『中國紅』，而不是『火箭紅』——你在中國犯了規，就得認錯，否則唯一的出路，就是被罰出場！」

但在另一方面，莫雷、火箭隊與聯盟的「道歉迴避」，在中國網路上也引發了另一波的爭辯。許多意見不明白，為什麼和中國市場認錯有那麼困難？特別是莫雷與香港非親非故，卻與中國市場關係匪淺？為什麼安撫死忠球迷的愛國情感，竟然會要死要活地三推四拉？

「在美國，別說企業高層，就是頂級球星和明星藝人，表個態、站個隊都屬正常，這就是他們常掛在嘴邊的『言論自由』。」中國的籃球評論員黎雙富如此表示，並列舉了詹姆斯（LeBron James）、保羅（Chris Paul ）、安東尼（Carmelo Anthony）、韋德（Dwyane Wade）...等球星，對於美國警方的用槍過當、以及美國總統川普歧視爭議的公開表態，已說明「美國體壇的自由風氣」。

「正因如此，他們才不懂得尊重中國的國情與文化！」但該評論隨後話鋒一轉，反而以此為論證，認為「美國就是太過自由了」，火箭隊與NBA官方才會對「莫雷的錯誤言論」毫無辦法，就是因為言論自由的保護，「這才會落得父子騎驢、騎虎難下的嚴重危機！」

除此之外，火箭隊的「挺港風波」也逐漸引起美國政壇的注意。像是共和黨籍參議員史考特（Rick Scott），就譴責NBA聯盟的滅火聲明，是為了錢而向「北京舔跪」（kowtowing to Beijing），並稱聯盟向錢看齊的忘本態度「非常不要臉」。

同時，民主黨籍的眾議員馬利諾夫斯基（Tom Malinowski）也發言譴責NBA的軟弱屈服：「中國正利用自己的經濟實力，『監控』美國公民在美國的自由言論。而NBA聯盟官方，一向（且相當正確地）支持球員與聯盟雇員們行使言論自由，批評我們的政府，但現在卻要因批評中國政府言論而向中國政府屈膝道歉？這太丟臉了，我們絕不能接受這種事情繼續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