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9. 23 越南／日本】

國際關鍵字：#CauVang，日本柴犬演越南狗？爭議的越南經典改編

「找一隻日本柴犬演越南犬，這誰能接受？」描寫農民貧困悲劇的越南國民小說《Lao Hac》，睽違30多年將再度改編翻拍成電影，故事主角是相依為命的老農夫和小黃狗，翻拍版以小黃《Cau Nang》為名，是越南第一部以狗為主角的電影。不過當製作團隊公開狗演員的徵選結果時，沒想到卻引起越南輿論的軒然大波——飾演可憐無辜越南犬的品種，竟然是一隻日本柴犬。但是為什麼這個「跨品種」的角色飾演無法被接受？柴犬帶給越南人的違和感，其實正牽動了原作底層悲劇的故事背景、以及越南的殖民與戰爭記憶。

《Lao Hac》是著名越南作家南高（Nam Cao）於1943年創作的短篇小說，故事背景發生在1940年代法國殖民時期下的越南北部農村，描繪當地貧苦悲哀的小人物生活。

主角是一名老農夫Hac，孩子遠行出外討生活之後，孤獨的老Hac與兒子留下的一條狗「小黃」（Cau Vang）相依為命，守著最後一塊生存的土地。但是窮困潦倒的生活並沒有任何好轉跡象，面對毫無希望的未來，飢寒交迫又身染疾病的老Hac痛下決定，把長年相守的忠犬小黃賣給狗肉店，以換取微薄資金。

滿懷罪惡感的老Hac欺騙了自己心愛的夥伴小黃，讓牠被屠夫們一把扭走。然而老Hac並沒有因為出賣小黃而過上什麼好日子，撕裂身心的折磨幾乎讓他斷絕一切希望，最終老Hac以毒藥自殺，結束孤苦悲哀的一生。

無語問蒼天的悲劇，是作者南高擅長的社會寫實批判，在他筆下眾多的農村小人物，多半都在困苦的悲慘命運裡掙扎，有的人表現出善良純樸的人性價值，也有的人在黑暗無望的社會壓迫下，有著愚蠢麻木的一面。南高被認為受到中國的魯迅所影響，創作關懷也能找到不少魯迅作品的痕跡；而南高對現實的批判與洞察，也讓他名列對越南影響深刻的作家之一，《Lao Hac》也被選入為越南教科書的課文。

《Lao Hac》的故事後來在1983年改編成電影《那天的武大村》（Làng Vũ Đại ngày ấy），電影劇情其實是串接了南高所創作的幾部短篇小說，老Hac與小黃則是發生在武大村的血淚悲劇之一。做為國民作家的歷史記憶，睽違30多年以後，《Lao Hac》將被改編翻拍為電影，並改以小黃為電影名《Cậu Vàng》，是越南第一部以狗為主角的電影，預計在2020年上映。

電影製作的消息曝光後，首先引起外界關注的就是，誰來扮演故事中的忠犬小黃？電影團隊於是決定對外徵選狗演員，一方面順勢做為話題宣傳；參加面試的狗演員必須經過外型的品斷、通過障礙賽項目等，性格溫馴、配合度高的狗才有贏得角色演出的機會。

在越南社會大眾的既定印象中，陪伴老Hac的小黃應該是越南的土狗，但是製作團隊在今年8月的徵選活動裡，卻發現參加的各類品種從哈士奇到臘腸狗等各類品種都有，而最讓外界傻眼的是，從徵選裡脫穎而出、成為新生代小黃的角色，最後是由一隻日本柴犬來飾演。

「有沒有搞錯？老Hac養一隻日本柴犬？」這個結果讓許多越南網友難以接受，雖然有人認為在南高的原作當中，本來就沒有特別描寫這隻小黃到底是什麼狗，因此就算用其他品種「似乎也可以」，但日本柴犬卻與故事內容有著強烈的違和感：

其一，是柴犬並非越南本土產，至今在越南也是要價約新台幣2萬到18萬不等的中高價位，身為貧困農夫的老Hac養著一隻昂貴柴犬，情景實在太過矛盾：其二，是故事中40年代的歷史時空，仍是法國殖民地的越南，同樣受到日軍侵略的威脅，1940年9月日軍發動「越南遠征」（仏印進駐），在當地留下了殖民掠奪的歷史傷痕；因此在那樣的背景下，日本柴犬幾乎不可能成為農夫老Hac的忠心伴侶了。

電影團隊被質疑亂搞一通，「用柴犬演的話，那老Hac乾脆找湯姆克魯斯來演好啦！」面對輿論的諷刺與反對，製作方反而沒有退縮，而是出面表示「這隻柴犬演技真的很好」，從徵選影片中也看得出，性格極難調教的柴犬，相當順從指令完成動作。但同時製作方也表示，已經計畫讓這隻柴犬稍微減重、並透過化妝和後製特效來讓牠「看起來比較像越南的狗」。

當越南還在為此錯愕的時候，沒多久這則新聞就傳回到柴犬的祖國日本。《朝日新聞》以「越南的『八公』」為題，簡要地報導了這則狗演員爭議，不過將老Hac與小黃的故事類比成日本著名的忠犬八公，卻也讓日本的網友一頭霧水。八公是歷史真實存在的事件，秋田犬八公每天都會在澀谷車站前，等主人上野英三郎從帝大下班回家；英三郎病逝之後，忠心的八公依舊每天準時去車站等候，持續長達10年的時間，直到1935年病逝為止。

「....等一下，《Lao Hac》的故事跟八公完全沒有關係吧？根本不一樣啊！」發現盲點的日本網友表示。除了「忠犬」這一個共同點，越南《Lao Hac》與日本八公在背景脈絡、情節結構並無相關，主旨意涵也是天差地遠。不過，和越南的反應相同的是，對於找柴犬來演出原作中的小黃，不少日本網友也覺得怪異，「就算再怎麼有演技，你找老外來演德川家康也是很奇怪吧。」

雖然電影製作團隊目前並沒有更換柴犬的打算，但導演向越南的媒體透露，先前其實有找過兩隻越南土狗來訓練，只是「太過野性難以控制」而放棄。《Saigoneer》報導，在越南狗肉店所使用的犬隻，通常都是這些混種的土狗（chó cỏ ），與純種的寵物狗相比會被認為是「低劣品種」，就連在一些愛狗人士的社群當中，也對這種土狗不屑一顧。在今年4月舉辦的寵物節活動，還發生主辦方禁止雜種土狗入內的爭議，引起了越南輿論的議論。

「如果這部電影能用越南土狗來拍，會更有意義。」有愛狗人士的意見認為，越南土狗若是能擔當角色演出、甚至於成為電影明星犬，或許有助於改變吃狗肉的習慣、減少狗肉的消費。

爭議聲浪之中，這部《Cậu Vàng》已於9月23日正式開鏡。拍攝之前劇組也在22日的媒體採訪中，特意公開了7隻狗演員，但並未透露哪隻才是主演、哪些又是替身，共通點都是偏黃色的品種，但並非全都是柴犬。「這將會是一部描述人狗之間深刻情誼的電影，敬請期待！」導演向媒體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