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9. 10 日本】

東京法西颱風啟示錄：從成田機場「陸上孤島」到上班族颱風假問題

「國際機場變成一座陸上孤島，明年東京奧運真的沒問題？」日本關東地區受到法西颱風的直擊，不僅造成首都圈的交通停擺混亂，成田機場也在聯外交通工具停駛、班機相繼取消之下，9日超過1萬7,000多人坐困機場，滯留無援的狀態直接讓國際機場變成一座「陸上孤島」。然而面對極端氣候的成田機場，卻仍在這次天災應變中引發輿論責難：缺乏明確的航班與交通資訊、面對外國旅客的需求也出現溝通不良的窘境。種種問題讓日本社會質疑，成田國際機場是否有足夠能力面對2020東京奧運？在首都圈交通混亂、上班族根本無法通勤的情形下，也讓日本的颱風假問題又再度浮上檯面。

第15號颱風法西在上周末直撲日本關東地區，由於急遽增強的風速、路徑又是直擊首都圈，讓地方政府嚴陣以待。被稱為「關東最強」的法西颱風，從8日開始就陸續傳出交通線路中斷、鐵道停駛運休的消息；在風雨增強的東京街頭，深夜也開始出現了等車回家的長排人龍。JR東日本各鐵道線路，在9日實施了「計畫運休」（預先發布停駛），但因為正逢周日銜接上班日的階段，因颱風導致的交通中斷造成首都圈的一片混亂。

法西颱風雖然沒有在首都圈造成重大死傷與建築毀壞，但伴隨的停電停水、交通阻隔卻仍讓關東地方面臨嚴峻的挑戰。截至10日中午，颱風直擊的千葉縣、神奈川、茨城、和靜岡縣，仍有超過61萬戶處於停電狀態，千葉縣也因為還有8萬多戶斷水，而向自衛隊請求緊急支援。

在各縣市復電搶修的同時，衝擊最大的是位於千葉縣的成田國際機場。由於颱風直撲的緣故，至少138個班次停飛，加上聯外的JR線路、接駁巴士等交通停駛，《NHK》統計在9日晚間一度有超過1萬7,000多人滯留在機場，在交通不知何時能夠恢復的混亂中，萬人坐困的成田機場，就變成了日媒所說的「陸上孤島」。

「交通工具全部停駛、機場擁擠不堪，想問清楚航班資訊，也都沒有明確告示，這是地方機場還是國際機場？」因故滯留機場的民眾，向現場的日本媒體抱怨。《朝日新聞》報導，機場內的混亂一直持續到10日上午，而旅客坐困機場的一夜裡，各家航空公司的航班資訊混雜、讓旅客莫衷一是，而同時有許多尋求協助的外國旅客，也因為站內人員應接不暇、甚至語言溝通不良的狀況而陷於窘境。

有現場民眾向《日經新聞》表示，機場雖然也有發布廣播傳達相關資訊，但在站內人潮擁擠的狀態中反而音量過小，根本聽不到廣播內容。在機場航廈內處處可見席地而坐、就地躺臥的旅客，自動販賣機的飲料和超商食物幾乎被搶購一空，航廈外也有大排的人龍，等待著不知何時恢復的接駁巴士；「這畫面太慘了，是地獄景象吧！」成田的孤島化，讓輿論相當吃驚。

關東遭遇颱風直擊已經不是第一次，成田機場過去也有因應颱風的經驗，但這一次的法西襲來，在首都圈面臨停電、交通停駛的狀態下，成田機場做為國際機場的應變彈性，就被質疑能否有足夠的能力負擔明年2020東京奧運的龐大客流量。尤其是在奧運舉辦期間的7月至8月，如果再度面臨颱風的考驗，首都圈連同成田機場的應變，如果又讓機場成為陸上孤島的話，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在日本的Twittter等社群網路上，從8日開始出現大量的「機場哀嚎」，拍下各種如魚貨般排列的躺臥旅客、被橫掃一空的超商等景象，「陸上孤島」、「好想逃離孤島」等關鍵詞成為深夜的熱門話題。而與此同時，因為正銜接9日周一的上班日，受困機場的上班族們也在混亂不明的環境裡，陷入「不知道該不該上班」和苦無出路的漫長等待。

遲至10日上午，首都圈的部分鐵道路線陸續恢復通行，機場的孤島問題到下午左右逐漸消解。不過日本各大媒體的報導，首都圈仍有部分混亂，強風吹倒電塔導致千葉縣的大範圍停電、部分建築物住宅損毀，根據《東京新聞》報導，截至日本時間10日下午3點，首都圈總共已有3人死亡、超過60人受傷。

「鐵道都提前宣布停駛了，為什麼我們還要去上班？」雖然部分首都圈的鐵道線路，已提前宣告9日實施計畫運休（預先計畫停駛），但沒有收到公司學校「停班停課」通知的民眾，仍選擇提前出門通勤，結果造成各地鐵站人群擁擠，即使轉乘巴士、計程車也是混亂不堪。

所謂的計畫運休，是日本鐵道公司因應天災的停駛措施，為保障路線安全事先宣告停駛。關東地區的JR東日本，去年受到潭美颱風的影響，在9月30日晚間首度實施了計畫運休，總共停駛1,218列在來線班車、21列新幹線班車，影響人數將近50萬。然而隔天恢復運轉後，卻仍發生不少交通混亂、災情比預想嚴重的情形，讓這次因應颱風的地一次計畫運休面臨重重考驗。

日本放颱風假與否並非由政府決定，而是各公司和學校判斷發布，因此怎樣程度的風雨不需要出勤上班，全看任職公司的指令。也正因為這種看「個人造化」的制度，9日周一的上班日混亂中，就有不少揶揄公司放假標準的社群推文，「良心企業會直接說『不用來上班』，黑心企業則是『給我來上班』，灰色地帶的企業乾脆完全不連絡員工，而惡質企業會告訴你：『請你自己判斷要不要上班』。」

要員工「自行判斷」是這次颱風混亂中的熱議問題之一。研究防災與危機管理的媒體主筆中澤幸介認為，目前已有許多企業公司制定明確的颱風出勤標準，在因應颱風以及災後的交通混亂，應能夠有配套或是改為在宅勤務的各種變通。但中澤幸介所言是理想上的狀況，實際情形卻依舊面臨龐大的壓力；《NHK》的觀察指出，不少上班族抱怨公司的放假指令根本不清不楚，不是乾脆不回應放假與否的詢問、就是要員工自己判斷：

「碰上颱風這種狀況，還要員工自己判斷要不要出勤，這真是太鬼畜了！如果你沒去上班，還要擔心周遭的眼光壓力——『這傢伙連這種程度的颱風也要放假啊』——我認為公司都應該要明確發布指示才對。」

但是9日上午的新聞畫面，卻間接印證了「自行判斷」的結果就是出去上班。以受害較嚴重的千葉縣為例，當地的JR津田沼車站一大早就排滿準備通勤的上班族，等待線路恢復通行；一時還因為人潮過多，而讓站方不得不在中午11點開始限制人流出入。這種「無論何種情況都要去上班」的驚人畫面，透過電視台和網友的現場直擊，輿論也大為驚嘆：「這看起來好像去同人誌動漫展的排隊人潮」、「完全無法理解，這種狀況在家勤務不是更有效率嗎？」

被媒體稱為「近乎瘋狂的勤勉」，近年來雖然常被揶揄是「社畜行為」，但是因為颱風而造成的各種通勤阻礙、無法彈性放假的問題，也都讓日本社會進一步思考，由地方自治體統一颱風假的可能。最常被日本拿來參照的案例是台灣，不過近年來即便輿論出現不少制定颱風假的聲音，在目前由各公司行號自行決定放假與否的制度下，仍難以凝聚為實際的法律制度討論。

鑒於這次颱風造成的首都圈混亂，《NHK》在10日專訪相關政策的學者，也僅提出兩個改進方向，其一是讓鐵道公司提早收班的計畫運休制度更為完善普及，以讓大眾能夠及早準備，其二則是「良性勸導」，公司業者能夠因應颱風調整上下班時間；但是對於被戲稱「發生街頭槍戰都能準時去上班」的日本上班族們而言，能發揮多大功能又是另當別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