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7. 04 利比亞】

戰爭罪空襲：利比亞軍閥轟炸地中海難民營，44死130傷

「沒有人在意他們的生死，直到他們被炸成碎塊為止...。」利比亞的軍閥內戰，3日爆發了殘酷的無差別空襲事件。4月起發動「叛亂」的東部軍閥——哈夫塔將軍（Khalifa Haftar）——為了進攻首都的黎波里，周三清晨下令對都城擴大空襲；豈料轟炸卻命中了地中海難民的拘留中心，已知至少44死、130傷。悲劇傳出後，聯合國方面雖即刻發出最嚴厲的譴責，並指控空襲明顯涉嫌「戰爭罪」；但在美國封殺下，為此召開緊急會議的安理會，依舊對利比亞內戰問題沒有共識、也毫無回應。

▌前情提要：〈圍城的黎波里！利比亞內戰3.0，「東西軍」交戰美軍撤兵〉

造成重大死傷的難民營轟炸事件，發生在3日清晨、首都的黎波里（Tripoli）東郊的塔朱拉鎮（Tajoura）。當時一處收容600名「地中海船民」的難民拘留中心，突然遭到空襲；炸彈直接命中園區的男性收容營舍，當場造成44人死亡、130餘人輕重傷。

「當時早已入夜，轟炸後的現場一片漆黑。空氣中除了煙硝味，還有厚重的血腥味以及可怕的『焦肉味』...現場到處都是四濺的血跡，以及滿地的殘肢碎肉——這就是地獄吧。」趕赴現場的利比亞衛生部官員，害怕地對英國《獨立報》的特派員敘述。

聯合國駐利比亞特使團表示，被打中的塔朱拉拘留中心，是利比亞中央過渡政府與歐盟合作的拘留營地；絕大多數的被收容者，來自蘇丹、厄利垂亞、索馬利亞...等非洲國家。他們都是在「偷渡歐洲」的路上，於利比亞沿岸或地中海海上被捕，因此才會被拘留在這所營區，等待「第三地難民申請」或是「遣返回國」的程序，誰知竟被捲入利比亞內戰而魂斷異鄉。

發動空襲的部隊，已知是利比亞東部軍閥哈夫塔將軍的「利比亞國民軍」（LNA）；自今年4月起，哈府塔將軍即以「救國護民」、「肅清恐怖份子」為名，向中央過渡政權「民族團結政府」（GNA）宣戰，並調動大軍圍攻GNA的大本營——利比亞首都，的黎波里。

在過去，哈夫塔將軍曾是利比亞前獨裁者——格達費（Muammar al-Gaddafi）——的親信，並曾受其命令入侵查德，不料卻連吃敗仗而遭包圍俘虜，對此感到無比丟臉的格達費極為憤怒，於是害怕的哈夫塔將軍才以「高階戰俘」的身份投誠CIA，並以線人的身份流亡美國。一直到2011年「阿拉伯之春」觸發利比亞內戰，哈夫塔將軍才在國際社會的支持下重返，並以反抗軍領袖的身份佔領利比亞東部，並自立為「利比亞國民軍」的最高領導人。

雖然2011年的內戰，最後以「格達費兵敗身死」為句點；但各路的政府軍殘兵、反抗軍派系卻開始自相殘殺，並展開了綿延不斷的軍閥混戰。之後才勉強在聯合國的調停下，組成了臨時過渡的「民族團結政府」，是國際社會至今承認的「利比亞合法政權代表」。

然而GNA與LNA之間，卻長期因政權分配與軍權問題而僵持不下。質疑GNA想透過「軍隊國家化」的口號，解除自己兵權的哈夫塔將軍遂於4月份起兵叛亂，兩大軍系自此也沿著南方油田與首都的黎波里，不斷交戰。

GNA的組成團隊，包含了部份政治伊斯蘭組織與穆斯林兄弟會的同情者，並受到土耳其厄多安政府與卡達王室的鼎力支持；但擁兵自重的哈夫塔將軍與LNA，卻收編了格達費的前朝兵將，並以「對抗卡達伊斯蘭份子」為名，從埃及、阿拉伯聯合大公國、沙烏地阿拉伯吸取了大量的資金與軍事支援——於是這場軍閥之間的混亂內戰，也成為了中東各國爭相投入的「另一場代理人戰爭」。

取得開戰先機的哈夫塔將軍，一開始勢如破竹，短短一周內LNA的大軍就拿下南方油田、並進逼首都東郊。不過由於GNA的統治合法性仍受國際社會承認，因此哈夫塔的「叛亂行動」並未受到各國認可；加上補給線過長、GNA即時團結收攏等因素，戰局很快地就陷入膠著消耗戰。

在這段期間，GNA與LNA不斷動用彼此有限的空軍力量互轟；作為攻擊方的LNA，更多次襲擊米堤加國際機場（MJI）——的黎玻里唯一的民用機場——並涉嫌對首都市區無差別濫炸。而本回造成嚴重死傷的塔朱拉難民空襲事件，即是之中最為血腥的戰爭慘案。

聯合國強調，塔朱拉難民中心的位置，是交戰雙方都已知道的「非軍事地標」。無論任何狀況，雙方都沒有理由妄開殺戒，因此整起事件很明顯地「涉嫌觸犯戰爭罪」；然而LNA方面卻強調，行動只是「單純的誤炸」，真正應該負責的，反而是把軍事據點設置在附近、意圖混入平民之中躲避空襲的GNA部隊。

然而GNA真的都沒有錯嗎？《衛報》報導，在空襲誤炸之前，塔朱拉地區就已是兩軍交戰的「衝突前線」，因此包括聯合國調停團、人權觀察組織、無國界醫生...等人道團體，事前早已多次警告GNA、要求官方趕緊撤走營區難民，但卻都不被搭理，甚至強硬拒絕。

GNA之所以不願意疏散難民營，一方面可能是因為其與歐盟有簽約合作，而不易更動收容環境；另一方面或與「難民經濟」有所牽扯，因為許多不法軍閥與部隊也都插股人口販運，並藉由偷渡、綁架勒贖、強迫賣淫、奴隸勞動...等黑心財來補充「軍費實力」。

塔朱拉事件爆發後，國際社會雖紛紛對襲擊行動發出抗議，但包括法國、美國、俄國...等「哈夫塔將軍的支持者」，卻都拒絕譴責投下炸彈的LNA；而同日緊急召開會議的聯合國安理會，原本也打算藉此發出決議，要求利比亞的交戰雙方「即刻停火」，但最終卻在美國代表的刻意拖延下（「華盛頓沒告訴我們可不可以支持停火決議」），全案也因此流會無法取得決議共識。

GNA表示，根據前線部隊近日所擄獲的「叛軍武器」，他們發現哈夫塔將軍正透過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取得了大批軍火增援——之中，包括了中國製的雷射導引砲彈，以及美國製的「標槍反坦克飛彈」——但對此指控，無論中美都只表示「我們不太清楚」。

目前GNA的支持者以聯合國、土耳其與卡達為主；哈夫塔將軍除了UAE、埃及與沙烏地外，還有俄羅斯、法國積極支持。之中，法國與UAE更特別為了哈夫塔的奪權而於幕後奔走——像是原本支持GNA的義大利政府，就在法國的介入穿針下，於5月中旬接見了訪問羅馬的哈夫塔；而UAE的華府遊說力量，也於4月說服白宮，並從中讓哈夫塔與川普總統直接通上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