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6. 06 法國】

諾曼第發大財？「D-Day登陸」的二戰記憶娛樂化

「戰爭紀念搞得像在遊樂園一樣...？」2019年6月6日，是諾曼第登陸的「D-Day」75周年。諾曼第戰役標誌著盟軍絕地反攻納粹的起點，戰役共至少造成近50萬士兵戰死。二戰後除了悼念活動，諾曼第近年更興起「D-Day戰地觀光」，每年迎來百萬人潮；但過度將沉重的戰爭歷史，以粗糙膚淺的方式娛樂商業化，甚至提供了「充滿錯誤的歷史」，卻也扭曲了戰爭真正慘痛的記憶？

1944年6月6日的諾曼第登陸，是人類近代史上最大規模的一次海上登陸行動，這一天也被廣泛稱為行動開始之日的「D-Day」。從6日凌晨起，以英軍、美軍、加拿大軍為主、近300萬的盟軍，從英國南部的樸茨茅斯（Portsmouth）橫越英吉利海峽，陸續空降、搶灘登陸位於法國西北的諾曼第（Normandy）沿海地帶，也自此拉開了長達近三個月的諾曼第戰役序幕。

這場空前登陸，被標誌為盟軍在西線戰事開始反攻納粹的起點。但聯軍在奧馬哈（Omaha Beach）、猶他（Utah Beach）、朱諾（Juno Beach）、寶劍（Sword Beach）、黃金（Gold Beach）海灘搶灘的殊死戰，在登陸當日即造成上萬盟軍重大傷亡折損（各國統計不一，未有確切數據）；根據德國《明鏡線上》，諾曼第戰役共造成盟軍、德軍及平民總共近50萬人死亡。殘酷壯烈的戰爭，讓諾曼第成為重要的二戰記憶承載地，並在日後透過《搶救雷恩大兵》等影視作品深化、普及。

近年來，除了前往哀悼的退休老兵、陣亡將士家屬、當地人等，諾曼第沿岸的戰爭遺跡、紀念碑、博物館及將士墓園的「戰地歷史觀光」也吸引眾多人潮。根據《法新社》，諾曼第地約從1995年開始迎來第一波觀光潮，當年約290萬人前來旅遊，當中大部分是為了D-Day戰地觀光而來；此後人數不斷穩定成長，每年觀光人次更已衝破500萬。

近年，許多與二戰歷史相關的各種參觀設施、導覽活動也紛紛出現。在過去，1988年開幕的康城紀念博物館（Caen Memorial Museum），是當地紀念、訪客認識20世紀戰爭的主流博物館重鎮，每年可吸引37萬人參觀，但近年來參觀人數卻呈現停滯；在傳統的博物館觀光外，參觀將士墓園、參加諾曼第登陸戰體驗活動等新興「重點參觀行程」反而較為受到歡迎。

位在濱海科勒維爾（Colleville-sur-Mer）的「奧馬哈海灘美軍陣亡將士公墓」（Normandy American Cemetery and Memorial），是最為熱門的墓園參觀景點。葬有近萬名美軍將士的墓園，2018年總計有140萬人參觀；鄰近的「拉康布德軍公墓」（La Cambe German war cemetery），則是諾曼第最大的德軍公墓，埋葬約2.1萬德軍。近年參訪人次，也迅速攀升至每年45萬人。

但讓諾曼第當地、甚至陣亡將士親屬困擾的是，近幾年來在墓園出現的「戰爭重演」（re-ennactment）——由演員或者參加者假扮諾曼第登陸戰大兵，重演當年戰爭，就被反對者認為驚擾了墓園；奧馬哈海灘美軍公墓的管理人德斯賈丁斯（Scott Desjardins）就向《瑞士德語廣播電視》（SRF）抱怨，自己得負責把那些臉上沾有假血的「假士兵們」，趕出墓園。

除此之外，《法新社》報導，聖梅爾埃格利斯（Sainte-Mere-Eglise）地區也有組織推出諾曼第登陸的「戰爭重演」體驗，遊客還可以搭乘吉普車導覽，一人一次就要價400歐元（約新台幣1萬4,120元）。

其他像是一間名為「碉堡」的商店（Le Blockhaus）也將推出「諾曼第風暴」的逃脫遊戲，讓玩家體驗搶灘、在「諾曼第勝利博物館」（Normandy Victory Museum），參觀者也可選擇花費39歐元，搭乘坦克車體驗10分鐘。

「當老兵紛紛凋零，我們總要觸及那些年輕世代...，要有些行程是給那些與諾曼第登陸失去親族、情感連結的世代。」諾曼第觀光局的專員索賽（Dominique Saussey）對此如此表示，新興歷史觀光的興起，也反應了世代的隔閡。

而這類的觀光形式似乎也確實奏效，像是當地的「D-Day 體驗博物館」（D-Day Experience），推出美軍運輸機的飛行模擬器，體驗一次要價13歐元，自2015年啟用開始，也讓博物館參觀人次從每年2萬驟升至13萬。

但諾曼第戰爭歷史逐漸商業化與娛樂化的同時，不夠細緻的景點行程、遊客抱持玩樂體驗的心態，也因此遭受反對者批評，讓戰爭記憶變質扭曲。

「他們在欺騙大眾！」康城紀念博物館的館長葛里馬爾迪（Stephane Grimaldi）就嚴詞批評重現的體驗活動，表示「戰爭經驗不可能被因此轉化，讓體驗者真正感同身受」，「把沉重歷史變成觀光景點旅遊一樣，令人無法接受。你必須解釋戰爭還有那些戰死的人，有多複雜。」

除此之外，在各種興起的大小博物館、導覽行程中，也不乏錯誤的歷史資訊，成為疑慮。《法新社》指出，像是諾曼第登陸第一個解放的歐陸村落，其實是朗維爾村（Ranville），卻被說成了是聖瑪麗-迪蒙（Sainte-Marie-du-Mont）。在部分新興的博物館中，甚至可見到紀念禮品販售納粹「卍字」（Swastika）勳章。對於品質參差的現象，索賽則強調，當局非常重視呈現史實正確的歷史觀光。

在觀光市場的供需機制之下，部分粗製濫造的歷史觀光、過於娛樂化的戰爭體驗，被反對者批評為遺忘、扭曲史實教訓的商業行為。巴黎大學的教授勒壤得（Bertrand Legendre）也對此提醒表示：「（曾經的戰地）變得像遊樂園。戰爭悲劇的那一面，很可能會就這樣被世人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