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5.29 塞爾維亞／科索沃】

科索沃－塞爾維亞緊張：走私引爆摩擦？塞軍進入「備戰狀態」

「短短24小時內，巴爾幹半島的氣氛急轉直下。」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Aleksandar Vučić）28日要求塞國軍隊進入「備戰狀態」，以回應來自科索沃邊境的「挑釁行動」。塞國口中的科索沃挑釁，指的是科國政府28日在兩國邊境城市——米特羅維察（Mitrovica）——針對「走私集團」發動突襲大搜捕，20多名遭逮捕的嫌犯，除了多名塞裔黑幫，還包括俄羅斯外交官在內的2名聯合國官員。科索沃當局表示，查緝行動中，塞族黑幫一度與科國特警爆發槍戰「彼此各有多人負傷」，但整起行動「只是單純的治安任務」，不明白塞國為何如此緊張？

▌延伸閱讀：〈重劃巴爾幹（上）：塞爾維亞與科索沃的「國土互換」？〉

對於下令軍隊「高度備戰」的塞爾維亞政府，科索沃當局的「掃黑行動」來得極不是時候。因為在爭議爆發的前一天，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27日才剛在國會內發表演說，呼籲各黨派「認清『科索沃』已非塞爾維亞國土的『國際現實』」，並再度強調與科索沃和解、關係正常化，才是塞爾維亞加入歐盟、解除巴爾幹仇恨詛咒的唯一解。

「我們必須承認：塞爾維亞輸了，我們失去的國土，真的再也收不回來了。」27日的武契奇在國會大膽直言：「我不想再自欺欺人、睜眼說瞎話。我就以總統的身份明白地和各位說吧：除了醫院與學校外，塞爾維亞對科索沃並無有效的主權。」

「我們有兩條路可以選——一種是和科索沃達成和解共識，走向『關係正常化』之路；另一種是繼續對立下去，永遠被冰封在兩國冷戰的衝突邊緣。」武契奇說。

武契奇27日的國會發言，一度被國際社會視為「巴爾幹和解的政治突破點」。自從2008年科索沃宣布獨立後，拒絕承認其主權的塞爾維亞始終堅持「神聖國土不可分割，並就北科索沃的塞爾維亞族問題僵持不下。雙方在北科多次觸發族群衝突，包括米特羅維察在內的重要城市，也成為科索沃塞爾維亞人自治的特殊敏感地。

在過去，米特羅維察等地的塞族警察武裝，曾受塞爾維亞政府指揮「跨界管轄」。直到2013年，在歐盟的介入調停下，塞爾維亞與科索沃才簽訂和解條約，塞爾維亞同意「解除」北科警察的指揮權，並將在地部隊轉交給科索沃內政部重整指揮。之後雙方反覆談判，並由力主談判和解的兩位總統——現任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與現任科索沃總統達奇（Hashim Thaçi）——於2018年秋天達成了「邊界修正」的模糊共識。

所謂的「邊界修正」，指的是「科塞兩國互換領土」——在合理條件之下，塞爾維亞將用阿爾巴尼亞裔為大宗居民的「普雷塞沃山谷」，交換科索沃以塞爾維亞族為多數的「北科索沃地區」——但相關討論，由於涉及憲法對於國土主權的界定，又遭彼此國內的民族主義者反對。因此後續的換地談判，一路停擺，雙邊互動也於2018年底急轉直下。

在談判停滯的狀況下，塞爾維亞政府也加強了外交戰的施壓，試圖遊說世界各國「撤回對科索沃的『國家承認』」；為此感到壓力與憤怒的科索沃政府，於是在2018年年底片面對塞爾維亞與波士尼亞兩大「世仇之國」發起貿易戰爭，並對塞波兩國的進口商品「加徵100％的關稅」（是原來稅率的10倍）。

在100%關稅政策之前，塞爾維亞輸出科索沃的貨物產值，每年約5億歐元；但在懲罰性關稅之後，雙方的貿易量僅不到原本的十分之一。除了大批塞族商人、塞族社群遭受嚴重衝擊外，本猖獗於兩國邊境的「走私黑幫」，也因官方貿易不通，讓地下黑市大發橫財。

走私幫派趁勢崛起的同時，各種犯罪、貪腐與地盤衝突也相應而起。於是，無法坐視黑幫坐大的科索沃政府，也才會集結警力重兵，在5月28日以掃黑名義，「突襲」米特羅維察的塞爾維亞區大本營——過程中，武裝特警也與塞族黑幫爆發槍戰，並在強力搜捕中，以武力逮捕了兩名聯合國官員。

科索沃警方表示，這項行動已由檢警佈線好幾個月，全國上下都有行動，「並非針對北科的塞爾維亞族」；至於被捕的兩名聯合國官員，則被檢警控訴「濫用聯合國的外交保護傘」，「以外交官的身分，掩護不法獲利的幫派犯罪。」

但被捕其中一名聯合國官員，其身份卻是俄羅斯籍的外交官——克拉斯諾西切科夫（Mikhail Krasnoshchekov）——根據塞爾維亞政府與聯合國的雙重證實，科索沃警方在抓捕克拉斯諾西切科夫的過程中，特警曾用槍托重擊克拉斯諾西切科夫的頭部，造成這名外交官面部出血、顴骨骨折，並有腦震盪現象而送醫。消息傳出後，俄國外交部也極為憤怒地發出譴責，指控科索沃當局違反外交公約，在已知克拉斯諾西切科夫沒有武裝且具外交豁免權的狀況下，「濫用暴力試圖挑撥外交緊張。」

科索沃的搜捕行動，不僅當面得罪了俄羅斯，科國特警大動作深入塞族控制範圍的強勢作法，也讓塞爾維亞政府與科國塞族大為緊張，並懷疑科索沃當局有意「藉故出兵」——藉掃黑之名透過優勢武力控制科北的塞族區——進而改變原本「邊界修正」默契下的在地現實。

科索沃高調的「掃黑行動」，也讓前日對內強硬、力主兩國和解的武契奇立場全失。於是在24小時內，武契奇也下令邊境軍隊進入「備戰狀態」，隨時準備可能走火的北科局勢。一般認為，武契奇的備戰命令，並不直接代表塞科兩國真要開打；但修正立場、威嚇科索沃的態度，卻顯而易見。

由於文化與歷史因素的關係，塞爾維亞一直是巴爾幹半島上最親俄的國家之一。但在武契奇治下，塞爾維亞一方面與普丁俄國交好、藉一帶一路大收中國投資；一方面又以加入歐盟為口號，積極與歐美矬家互動，並以此壓制國內的民族主義者，而與科索沃曖昧和解。

支持者認為，武契奇各路討好、於國際強權間左右逢源的手段，才是符合塞爾維亞的最高利益；但反對者卻質疑，武契奇缺乏統一性的戰略方向，卻讓塞爾維亞首鼠兩端，既無法與俄國推心置腹、也還沒能如願加入歐盟、更沒解決塞爾維亞人的巴爾幹問題——更有甚者指控，北科索沃的黑幫民兵，根本都是武契奇的裙帶打手，因此這種打與不打、和而不和的微妙狀態，「其實都是武契奇的個人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