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中的汽水政治學:在倫敦喝「零種族滅絕」可樂支持加薩
「如果你喜歡喝可樂,要不要試試這一款『零種族滅絕』的自由滋味?」
座落在倫敦市中心的霍本(Holborn)這個商店、餐廳、書店林立的繁華街區,巴勒斯坦之家(Palestine House)的建築內部富有傳統阿拉伯風情,暖色調的石牆環繞空間,不時舉辦演講、放映、創作工作坊,甚至是脫口秀、早餐會等活動。這裡不只是巴勒斯坦社群聚會、交流的據點,更讓社群之外的支持者能透過政治、文化等多元角度認識巴勒斯坦。
巴勒斯坦之家的中庭設有噴泉,由乍看之下熟悉的紅色易開罐妝點著,定睛一瞧才發現,這罐「可樂」長得不太一樣。印有巴勒斯坦國旗,以及用阿拉伯文書法書寫的「加薩可樂」(Gaza Cola)字樣,圍繞瓶身的圖案則以巴勒斯坦抗爭的重要象徵——頭巾(keffiyeh)為設計靈感。
加薩可樂的創辦人卡舒(Osama Qashoo)來自巴勒斯坦西岸的納不魯斯(Nablus),因參與和平示威在2003年被迫離開家園,以難民身份在英國落地生根,拍攝過一系列紀錄片。為了兼顧營生和倡議行動,共同經營速食店「Hiba Express」,並於去年透過群眾募資將餐廳樓上改建為巴勒斯坦之家。
2023年底,卡舒起心動念,開始研發可口可樂的替代品,在隔年8月推出加薩可樂,並將全數盈餘投入卡拉馬醫院(Al-Karama Hospital)的重建工作。他告訴英國《衛報》,這家位於加薩北部的醫院在開戰後不久,「就如同加薩其他醫院一樣,毫無緣由地被夷為平地。」
卡舒說,自己其實並不喜歡喝碳酸飲料,也不是相關產業專家,但他認為可口可樂「代表著所有實際上並不關心人類的大企業」,而加薩可樂的存在,向這些跨國公司傳遞擲地有聲的訊息:「它們需要覺醒,需要去理解到它們的金錢與貪婪,正在摧毀我們的家園與環境,導致種族滅絕。」
選擇卡拉馬醫院作為援助對象的原因是其規模較小、所需經費相對低,但重建要耗費的時間與金額依然難以估計。不過他仍然抱持希望,開始研究醫療設備、醫院設計甚至照明:「我們必須可以去夢想,否則就活不下去了。」
▌從抵制到替代:BDS運動的更多可能
卡舒的做法,可以說是從行之有年的「抵制、撤資、制裁」(Boycott, Divestment and Sanctions Movement,簡稱「BDS運動」)另闢蹊徑——BDS運動由支持巴勒斯坦的公民團體在2005年發起,目標透過經濟杯葛手段向以色列施壓。從以色列企業、來自屯墾區的產品,到被視為直接與間接支持以國軍事行動的國際大品牌,都是BDS運動呼籲拒買的對象。
其中,可口可樂不只被視為美國的象徵,更在阿塔洛特(Atarot)工業園區設廠,而該區域正位於以色列在1967年戰爭佔領的東耶路撒冷,因此成為BDS運動呼籲抵制的一大目標。
BDS運動多年來在國際上獲得響應,據估計每年可對以色列造成逾10億美元經濟損失,而自從加薩戰火於2023年底再起,聲援BDS運動的聲浪更加水漲船高,可口可樂在許多穆斯林國家面臨反彈,消費者轉為尋求在地生產的替代品。在埃及,可口可樂2024年上半年的銷量大幅下跌,本土汽水品牌「V7」的可樂出口至中東及周邊區域的數量則暴增3倍。
而加薩可樂的出現,則讓常民得以從日常生活出發,在抵制與否的零和選項以外,透過創造性的消費——而非破壞性的衝突——表達支持。
為了節省成本,加薩可樂在波蘭生產,再進口到英國販售。受政治因素影響,加薩可樂並無法在大型商家上架,僅能在部分小店及線上購買;而在價格方面,六罐一組的加薩可樂在網路上售價12英鎊(約合新台幣473元),可口可樂相同商品的售價則在4.7英鎊(約合新台幣185元)左右。
即便價格稍微高了一些,截至2024年底,加薩可樂的銷量已突破50萬瓶,目前通路更擴展至英國以外,在西班牙、義大利、澳洲、南非、科威特等地都能買到,也推出了無糖版本。
▌親友遇害,加薩人道危機持續
卡舒強調,儘管採用常見原料,但加薩可樂的配方與可口可樂「完全不同」,顧客布萊特(Nynke Brett)則向半島電視台表示,與可口可樂的氣泡刺激感相比,加薩可樂的口感比較溫潤滑順,「而且因為在支持巴勒斯坦,感覺起來更好喝了。」
根據筆者倫敦親友親身試飲的心得,加薩可樂喝起來與可口可樂相似度大約五成,但沒有那麼甜,似乎帶點特殊的香料氣息,作為「可樂風味汽水」完全夠格。
卡舒也很希望能讓巴勒斯坦的親友一嚐加薩可樂的滋味,無奈機會渺茫——他17歲的養子居住在約旦河西岸,於去年6月頭部中彈,至今下落不明,「我在加薩的家人都被殺了,我有朋友——但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加薩戰火持續延燒,以色列在3月初封鎖所有援助物資進入當地,直至5月下旬才有限度恢復,並持續加以管制。如今,糧食分發改由以色列及美國支持的民間機構「加薩人道基金會」(Gaza Humanitarian Foundation)把持,卻頻傳美、以安全人員朝著平民開槍致死的事件。根據聯合國統計,已有超過600位民眾在等待物資時喪生。(延伸閱讀:當援助者變成加害者:美國承包商、以色列軍人揭發:加薩平民遭實彈射擊)
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Benjamin Netanyahu)近日即將訪美,面對川普政府施壓停火談判的力度日增,以國軍方仍持續對加薩發動攻勢。在空襲砲擊下,加薩地帶的醫療保健瀕臨全面崩潰。紅十字會示警,當地少數仍在運作的醫療機構也已不堪重負,公立醫院幾乎全數因「數月以來的敵對行動與物資限制」而遭摧毀或被迫關閉。
責任編輯/王穎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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