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全球化：從中國花膠料理，到非洲血汗的「魚鰾經濟」

【2019. 6 坦尚尼亞／烏干達／肯亞／中國】

餐桌全球化：從中國花膠料理，到非洲血汗的「魚鰾經濟」

吃過「花膠」料理嗎？花膠是由魚的魚鰾製成的食材，在中國被列為「鮑參翅肚」的四大海味之一。近年由於中國市場對魚鰾的大量需求，非洲維多利亞湖（Lake Victoria）盛產的尼羅河鱸魚，不只因為非法過度捕撈而物種數量銳減，新興的「魚鰾經濟」，其不公平不透明交易惡況，卻也造成「血汗漁場」的蝴蝶效應？

尼羅河鱸魚（Nile Perch）是世界最大淡水魚之一，最長可達約2公尺、重200公斤。1950年代英國殖民時期，為了糧食、經濟等發展需求，肉質肥美、極具經濟價值的尼羅河鱸魚，因此被引進維多利亞湖。

外來種的尼羅河鱸魚，被認為是破壞湖中生態、造成原生物種瀕絕的元兇之一；但另一方面，尼羅河鱸魚卻也為當地漁業帶來巨大商機——早年先是魚肉大量輸出歐洲等國際市場，近年魚鰾更因中國大量需求，崛起成為炙手可熱的出口水產。

魚鰾是魚類用來調節水中沉浮的囊狀器官，位於魚腹肚部位。經過處理成為食材的各種魚類魚鰾，被通稱為「花膠」或「魚肚」，最常見的烹煮方式為燉湯、製成中藥材，或風乾成魚鰾乾。由於魚鰾富含膠原蛋白，被認為具有「滋陰養顏」等功效，具高度經濟價值，在中國及香港尤其受到歡迎（台灣近年則因抵制魚翅，花膠類的濃湯也成為婚宴『環保菜單』代換的「主力菜色」）。

八、九零年代後，由於中國水域的魚鰾漁產減少、需求增加，於是轉向尋求海外市場。包含中南美洲、非洲等地的多種魚類，都是中國魚鰾買賣的進口熱點。維多利亞湖區近年新興的「魚鰾經濟」就是因此崛起。

維多利亞湖位於東非大裂谷地區，由烏干達、坦尚尼亞、肯亞三國共有共管，是非洲最大的淡水湖及內陸漁場。環湖地區一帶人口稠密，漁業——尤其是近年的魚鰾買賣——則是支撐當地的重要經濟產業。根據烏干達官方數據，2015年就出口超過500公噸、價值高達3,550萬美元（約新台幣11.2億）的魚鰾。

「漁民們驚覺：魚鰾買賣真是筆好生意！可以從中國和香港賺進大把鈔票。」維多利亞湖管理組織的地區負責人古達（ Tom Guda）表示。為了搶食中國市場，許多漁民漁民非法過度捕撈，讓一度繁殖過多的尼羅河鱸魚數量銳減，可能在當地遭遇滅絕，進而衝擊湖區賴以為生的漁業經濟。

非法捕撈行為包含：使用小網等非法漁具捕撈幼魚，或者捕撈長度超過85公分的成熟雌魚。「十年前我們一天可以收穫700公斤的尼羅河鱸魚」，一名當地漁夫向環保NGO《中外對話》表示，「現在一天大概只有150公斤。」

由於漁獲減少，近年漁民也因此深入到湖心、具有主權爭議的米金戈島（Migingo Island）周圍，冒著各國漁船衝突的風險，試圖打撈更多尼羅河鱸魚，攫取魚鰾。

此外，由於中國市場需求，魚鰾買賣的賺頭早已超越了鱸魚本身。根據權威科學期刊《自然》（Nature），魚鰾售價可比鱸魚高出十倍，導致許多漁民捕獲鱸魚後，乾脆直接開腸破肚、直取魚鰾。然而合規的鱸魚加工廠，依法禁止使用已被取出魚鰾的鱸魚，這也造成了原有鱸魚加工出口產業的衰退，並促成非法加工廠亂象。

儘管非洲看似「魚鰾發大財」，但「魚鰾經濟」卻也因為不公平、不透明的交易過程，並未能如當地漁民期待地，回流至當地。

「中間買家只會告訴你他們出價多少，你永遠不知道他們最後賣了多少錢。」根據「肯亞海洋與水產研究所」（KMFRI），601-999克的鱸魚魚鰾，在肯亞可以賣至1萬6,000肯亞先令（約新台幣5,000元）；但《中外對話》報導，尼羅河鱸魚魚鰾在中國市場上每公斤可以賣到450-1,000美元（約新台幣1萬4,200元-3萬1,600元）、香港甚至可喊價到每公斤7,700美元（約新台幣24萬3,320元），兩相市價行情對照之下，便已存在極大落差。

由於「魚鰾經濟」在維多利亞湖湖區，從稅收、規費到管制...等，目前還沒有完整的一套監管法制，非法捕撈、黑市交易、不公平買賣等叢生問題，仍待官產共同合作解決。烏干達的農業部長今年2月在接受該國雜誌《The Independent》訪問時便表示，政府需要「將魚鰾產業納入規管，我們的漁民、魚販還有漁業部門，才能真正中獲利」，目前有關部門也正起草相關法規。

然而，要如何整合、協調環湖三國？既平衡湖中生態，又能改善「鱸魚魚鰾經濟」中的不法亂象，分一杯「餐桌全球化」的羹？坦尚尼亞、肯亞、烏干達，甚至中國，距離這個目標恐怕都還有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