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解禁〈219a〉之爭：不准公開墮胎資訊的86年禁令？

【2019.2 德國】

德國解禁〈219a〉之爭：不准公開墮胎資訊的86年禁令？

「提供墮胎資訊不是廣告！」「我的子宮我作主！」德國是西歐墮胎法律最為嚴苛的國家之一，其中自納粹時期遺留至今的一項爭議法條更「禁止醫生與診所『宣傳』、提供墮胎資訊」，否則即為犯罪。在將近一世紀的政壇激辯與女權抗爭下，聯邦政府終於在1月底達成艱難共識：將鬆綁「禁止墮胎宣傳」規定，允許醫療單位公開露出「墮胎」一詞，但仍不得進一步提供有關資訊。這也使得修正草案持續遭受批評、引發輿論激烈分歧。

德國法律對於墮胎有著嚴苛規定。根據《刑法》第218條，任意墮胎原則上仍屬犯罪，僅在滿足法律規定條件之下，才可合法終止妊娠。例如：懷孕未滿12周者，須接受指定機構的強制諮詢評估；滿12周後，則須因孕婦性命受到威脅...等。

此外，自1933年的納粹時期，德國更通過了一項爭議法案：《刑法》第219a條。該條款明定：醫生及診所機構不得公開「宣傳」、提供墮胎相關資訊，甚至表明提供墮胎醫療服務，否則最高可處三年徒刑或是罰款。種種墮胎限制，自此也在德國引發「選擇派（Pro-choice） VS 生命派（Pro-life）」之間的長年衝突。

德國最新一波的墮胎法抗爭，起源於去年的「克莉絲蒂娜醫生案件」。於黑森邦基森（Giessen）執業的婦產科醫生——克莉絲蒂娜（Kristina Hänel）——因為在其診所網站上，公開露出「墮胎」一詞，表明提供墮胎手術服務，被依《刑法》第219a條判處6,000歐元（約台幣21萬元）。

「我實在看不出來，這算什麼違法或是惡劣情事。這也不是在鼓吹墮胎，只不過是一間診所應該提供的事實與須知罷了。」克莉絲蒂娜醫生的同事科赫（Dennis Koch）如此表示。

在219a的限制下，德國醫療單位被禁止公開「宣傳」墮胎資訊，因此造成許多懷孕女性，連打聽哪裡有醫生提供墮胎手術？手術過程如何？要注意什麼？種種資訊的取得極不透明。

根據英國《衛報》報導，德國墮胎率約是法國的一半，平均每79萬名新生嬰兒即有10萬名遭人工流產墮胎。

在克莉絲蒂娜醫生的強力抗議之下，以「性自主聯盟」（Alliance for Sexual Self-determination）...等女權團體、推動墮胎法修正的社民黨（SPD）、綠黨（Die Grünen）為主的「選擇派」，發起了一波波「消除219a」運動（Weg mit § 219a），籲請聯邦政府修法，還予女性自主決定墮胎、關於墮胎資訊「知」的權利。

1月底，選擇派更串連全德30座城市，號召數千民眾上街，發起大規模的全國示威，以抗議〈219a〉這條「過時法律」。在輿論壓力、跨黨派協商之下，對墮胎持一貫保守立場的執政黨——基民盟（CDU）及其姊妹黨基社盟（CSU）——終於在1月底表態妥協，大聯合政府擬將修改〈219a條款〉。

根據《法新社》披露，當前修正草案細節仍不明確，但原則上將允許醫療機構表明提供墮胎手術——例如可在診所網站上露出「墮胎」（Schwangerschaftsabbruch）一詞——但仍禁止提供進一步額外資訊；聯邦政府有關單位以及德國醫學協會，則將另行公布一份提供墮胎醫療服務的全國醫生清單，並得以「破例」附加詳細資訊，每月更新一次。

然而，這項修正草案卻也因為幅度不大的修正，在選擇派政營內持續掀起各方意見論戰。

執政黨之一、推動墮胎法修正的社民黨，其黨主席那勒斯（Andrea Nahles）在Twitter上對於修正草案樂觀其成地表示：「女性終於得到了她們應知的資訊！」但在社民黨內，以及綠黨等選擇派盟友之間，仍有多人表達不滿。

像是綠黨領導人貝爾伯克（Annalena Baerbock）便反唇批評，修正草案的內容顯見德國法律及聯邦政府，對於醫生及女性的不信任、懷疑女性自主決定墮胎的判斷能力。

「認為女人因為看到墮胎廣告——就算原本想要好好把孩子生下來——也會跑去墮胎的，這種想法真的很糟！」科赫認為，〈219a〉法條隱含了「女性無法自主理性決定是否墮胎」的意味，德國對於墮胎仍停留在「過時的思維」。

科赫亦表示，所謂「廣告宣傳與資訊提供」的分野，在〈219a〉之下該如何定義，本身亦是模糊難題。儘管法案修正，「墮胎手術當日建議穿戴保暖襪子」這類的實際建議，也仍然會被歸類在「宣傳墮胎」的違法情事——只因它進一步提供了墮胎相關資訊。

推動廢除墮胎法的「性自主聯盟」，其成員卡護（Kate Cahoon）則認為〈219a〉應該徹底廢除，「民眾不應被虛假的妥協蒙混過去」，「將持續奮戰」。

此外，在該項修正草案中，政府亦提議將避孕的保險給付年齡限制，從原本的20歲提高至22歲，這項舉措也被「性自主聯盟」認為是「模糊焦點」。該聯盟表示，德國女性選擇墮胎的年齡，大多落在25歲以上。

對於來自選擇派的呼籲，堅守「生命派」立場、個人宗教保守態度鮮明的基民盟新任黨主席卡倫鮑爾（AKK），以及基社盟黨主席索德（Markus Soeder）認為，修正草案還有待審慎檢視；德國健康部長史潘（ Jens Spahn）則表示，墮胎資訊是女性應知的權利，但墮胎並「不像其他醫療服務」，不得「廣告」確是必須堅守的底線。

《刑法》第219a條款的修正草案，預計將在2月6日經由梅克爾政府批准後，交付德國國會表決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