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化危機前，誰在阻撓世界的氣候對策？

2015/12/07 徐沛然

「氣候變遷」。如果不大量減少並限制溫室氣體排放，將升溫限制於工業化前攝氏2度C以... — 「氣候變遷」。如果不大量減少並限制溫室氣體排放，將升溫限制於工業化前攝氏2度C以內的程度，氣候系統恐怕將迎來無法逆轉的變化風險。(圖為11月29日全球氣候大遊行，墨西哥站）圖／路透社

聯合國《氣候變化綱要公約》（UNFCCC）第21屆締約國大會（Conference of Parties, COP21）於今年11月30日至12月11日在巴黎舉行，由全球195個締約國共同討論如何降低溫室氣體排放，以減緩暖化效應。

▎IPCC的專家警告

造成氣候變遷的因素，在學界經過長期的辯論，近年來已經逐漸達成共識。大部分的專家學者均同意，人類在地球上的活動，特別是大量排放二氧化碳，造成氣溫升溫，並（預計）引發一連串氣候異常。隸屬於聯合國的專家組織政府間氣候變遷委員會（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 IPCC）於2014年發布的第五次綜合評估報告，再度重申了暖化的現況，以及氣候變遷所帶來的風險。包括海平面上升、海洋的暖化與酸化、各地頻繁出現的極端降雨情況等等。他們指出，如果不大量減少並限制溫室氣體排放，將升溫限制於工業化前攝氏2度C以內的程度，氣候系統恐怕將迎來無法逆轉的變化風險。

▎氣候風險不均，難達共識

氣候變遷議題影響如此重大，然而如何具體落實減碳的國際談判，卻長期陷入泥沼，進度緩慢。究其原因，主要問題在於減碳政策需承擔具體成本，而氣候風險一方面難以量化評估。另一方面，風險的分佈不均也是問題。

近幾年來的COP談判中，各會員國大至可分為三個集團。對於較為貧窮的發展中國家，以及太平洋上的諸多海島國，是氣候變遷首當其衝的受害者。有研究顯示，如果氣溫再持續升高，至2100年為止，可能會再增加攝氏3.6度C，屆時將會有43個島國被海水淹沒。這些國家因為人口少，或工業化程度較低，因此他們對全球碳排放的「貢獻」並不多。雖然他們極力主張談判應促成積極並強制地減碳，也具備受害者的道德光環，但是影響力有限。

對於一些新興工業化國家，例如印度、中國來說，正處於需要大力推動工商業發展，或是從事各種大型開發建設的階段。他們通常不願意承諾具體且強制的減碳目標，以免阻礙當前的經濟發展。他們認為，選擇過去的某一年當作減碳目標基準點的作法並不公平，原本排放量就高的工業先進國有著巨大優勢，而發展中國家則會因此被剝奪發展機會。

至於歐美的工業先進國集團，態度並不一致。雖然在技術上佔有優勢，歷史排氣量基準比較高，但也有各種考量。一方面，氣候變遷的危機對歐美各國來說，並不如海島國家這麼迫切。另一方面，相對於貧窮國家，工業先進國既有的科技與經濟優勢，也更有能耐應變氣候變遷的挑戰。同時，工商業對既有化石能源的依賴，以及化石能源業對國內的龐大政經影響力，仍舊大幅度地左右這些國家的減碳決心。

較為貧窮的發展中國家，以及太平洋上的諸多海島國，是氣候變遷首當其衝的受害者。（圖... — 較為貧窮的發展中國家，以及太平洋上的諸多海島國，是氣候變遷首當其衝的受害者。（圖為印度清奈大水災）圖／歐新社

▎鉅額補貼，造就能源依賴

經濟合作發展組織（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OECD）於今年9月公佈一份報告。報告中指出，OECD的34個會員國，加上新興的六個經濟體：巴西，中國，印度，印度尼西亞，俄羅斯和南非，每年一共花費1,600至2,000億美元補助化石燃料的生產與消費。

對此，OECD秘書長安吉爾．古里亞（ Angel Gurría）向媒體表示「我們在努力減少碳排放的同時，卻又補貼化石燃料的消耗，這完全是精神分裂。」他進一步說明，「在過去的年代，污染被視為經濟成長必然的副作用。而這些還存在的補貼政策，則是應該被從書本中刪除的舊時代危險遺產。」在OECD的該份報告中指出，這樣龐大的補貼，扭曲了化石燃料真實的成本與價格，「促使我們採用低效率的方式使用能源」。

今年5月，美國國務院亞洲太平洋經濟合作組織（ Asia-Pacific Economic Cooperation, APEC）官員王曉岷於一場研討會中指出，2013年全球一共花了5,480億美元補貼使用化石燃料，讓使用者認為化石燃料價格低廉，因此阻礙了再生能源發展。

聽起來，各國對於化石能源大量補貼，是減碳難以落實的重要因素。那麼，我們是否有辦法取消化石能源補貼政策？

▎產業利益龐大，政治遊說頻繁

美國能源與政策研究所（Energy & Policy Institute）於去年公佈一份報告名為《化石燃料利益團體對再生能源標準和淨計量電價政策的攻擊2013-2014》（Attacks on Renewable Energy Standards and Net Metering Policies By Fossil Fuel Interests & Front Groups 2013-2014）。該報告詳細列出包括科赫兄弟（Koch brothers）、埃克森美孚石油（Exxon Mobil）等重量級化石能源巨頭，透過資助鼓吹自由市場的智庫生產分析報告，宣稱再生能源政策具負面影響。然後在媒體專欄或投書中使用這些有瑕疵的數據。接著由自己所成立的「民間組織」散佈不實的消息，寄送錯誤資訊給大眾，或是在媒體上打廣告攻擊再生能源。最後，透過競選捐款等方式對政治人物從事政策遊說。

該報告中羅列這些智庫及民間組織包括燈塔山研究所（Beacon Hill Institute）、負責任能源公民聯盟（Citizens' Alliance for Responsible Energy）、國家政策網絡（State Policy Network）、美國人爭取繁榮（Americans For Prosperity）、能源與環境法律研究所（Energy & Environment Legal Institute）、美國能源聯盟（American Energy Alliance）等等，不僅為數眾多，名稱也往往故意和環保團體混淆，以擾亂民眾耳目。

資深政治公關顧問理查．伯曼（Richard Berman）在一場演講中，面對滿場化石能源業的高階經理人，他說「這是一場無止盡的戰爭」。他表示，必須要願意利用諸如恐懼、貪婪、憤怒等情緒對抗環保團體。不要擔心暗中資助這樣的活動會得罪廣大的市民，因為「你要贏得醜陋，還是要輸得漂亮。」

在歐洲，殼牌石油（Shell）近年來努力遊說歐盟以天然氣作為減碳的主要替代能源，並成功地降低歐盟設定的再生能源發展目標。英國石油公司（British Petroleum）則是攻擊再生能源的效率，並於2011年成功遊說歐盟補貼天然氣作為氣候修復的方式。根據IPCC的研究指出，比起燃煤發電，天然氣發電確實可減少一半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但其排放量是大規模太陽能發電的10倍以上，以及陸上風力發電的45倍以上。

跨國的重量級化石能源巨頭，透過資助鼓吹自由市場的智庫生產分析報告，宣稱再生能源政... — 跨國的重量級化石能源巨頭，透過資助鼓吹自由市場的智庫生產分析報告，宣稱再生能源政策具負面影響。圖／路透社

▎人民力量，阻止氣候變遷

近代以來的工業文明立基於化石能源的基礎之上。而資本主義的發展，更讓化石能源業掌握於企業財團的手中。坐擁的龐大商機，以及享有的豐厚補貼，在在使其成了一頭無法駕馭的巨大怪獸。如今，氣候變遷的風險與危機就在眼前，任何人都知道，必須要盡快降低對化石能源的依賴，並發展各種節能與低碳的能源。但化石能源業仍舊以確保自身的利益為優先考量，更進一步挾其龐大力量以影響政治決策。

在氣候變遷會議中，各國或許能夠談出具體的減碳承諾或協議。但要實現這些承諾，就得回到各國國內的政治及立法過程。在對抗化石能源業及相關利益團體，以及要求政府落實減碳政策上，勢必需要各國人民積極的行動及投入，以促成實質改變，阻止氣候變遷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