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還有自由希望？政變21個月，翁山蘇姬後來呢

2022/11/03 轉角24小時

「我們認為她依然抱持希望。」緬甸軍方在2021年2月1日發動政變，至今已經進入一年九個月。在這期間，外界對翁山蘇姬所知資訊甚少，僅僅知道她被軟禁在首都奈比多的不明地點。而在軍方的監控下，翁山蘇姬只有在出庭時才公開露面、任何人不能與她接觸，她也不能對外發言。對此，《華爾街日報》日前採訪了熟悉翁山蘇姬的人士，試著了解這一位被緬甸人民愛戴的領袖，她的近況如何？怎麼度過軟禁生活？奪權的軍方首領敏昂萊預計在明年舉行選舉，在如今當地政治與社會紛擾的情況下，刑期累計26年的翁山蘇姬，還有「崛起」的希望嗎？

回到2021年2月1日政變當天，軍方一早就已經逮捕連同翁山蘇姬在內多位全國民主聯盟（以簡稱NLD）主要成員。在這之後的一年九個月，原本於2020年在選舉中大勝、由翁山蘇姬領導的NLD政黨也跟著四分五裂，有些成員被逮捕、有些被殺害，有些則已經流亡海外另外成立平行政府「民主團結政府」（NUG）。政治上，軍方已經掌權；社會上，從一開始民眾的大規模抗議，至今已演變成全國角落起義——由NUG支持的人民防衛部隊和其他民地武組織持續和軍方抗衡，緬甸陷入內戰，境內流離失所人數也持續增加。

然而，根據《華爾街日報》的採訪，一位熟悉翁山蘇姬近況的人士指出：

翁山蘇姬對這一切可能不完全知情。

翁山蘇姬自去年2月被逮捕軟禁之後，就沒有人知道她的具體下落，甚至可能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根據她律師的說法，翁山蘇姬最初是被關押在奈比多，但之後就被轉移到另一個軟禁地點，而在轉移的路途中，她都被蒙上雙眼。此外，翁山蘇姬也難以與外界聯繫，她在政變後第一次公開露面是在2021年5月24日出庭應訊的時候。根據翁山蘇姬律師當時的說法，她健康狀況良好，也想要告訴人民NLD政府將會持續存在，「她說，黨是為人民成立的，只要人民存在，NLD就會存在。」

不過此後，有關翁山蘇姬的法庭審訊多以閉門方式進行，不僅她本人無法公開發言，她的律師也被下達封口令，不能再代替翁山蘇姬做出任何發言。而在軍方的監控下，沒有人能探望她，她也不能接收外界的任何訊息，包括通話、信件或任何紙本資料。據據知情人士的說法，就算翁山蘇姬的房間裡有電視，但僅有的兩個電視頻道都由軍方控制，所以她如今每一天都在冥想——這與她過去被軟禁的狀況相去甚遠。

翁山蘇姬生於1945年，其父親是備受尊敬的「國父」翁山將軍，母親是大使。在翁山蘇姬只有兩歲的時候，父親就被政敵暗殺，她在1960年隨著母親到印度生活，最後到牛津大學完成學位，接著於1972年在英國完婚，生活一直相對平靜，一直到1988年。當時，翁山蘇姬回到緬甸照顧生病的母親，而緬甸全國正掀起一場爭取民主的大規模示威「8888民主運動」，抗議時任軍方首領奈溫長達26年的獨裁統治，結果回國的翁山蘇姬也被捲入這一場民主運動裡。同年8月26日，她在仰光對著幾十萬的人群第一次發表了民主演說，順勢成了這一場運動的領袖，並且接著在9月創立NLD政黨。

不過，軍方最終血腥鎮壓這一場民主運動，無數學生和民運人士被逮捕，翁山蘇姬自此遭多次長期軟禁，前後長達15年的時間。翁山蘇姬的軟禁地點正是自己在仰光的別墅自宅，這15年間，她過著嚴格自律的生活。儘管幾乎也與外界斷聯，但她還是能收聽《BBC》廣播電台，還能閱讀自己的藏書，同時也會進行冥想。有時，她也會在別墅內發表演講，例如她會站在桌子上，向聚集在別墅外的幾百、幾千位民眾演講。

最終，翁山蘇姬在2010年被釋放。自此之後的10年間，緬甸似乎慢慢望民主進程過渡，翁山蘇姬領導的NLD在2015年選舉取得執政權，由翁山蘇姬出任國務資政，碇喬擔任首位文人總統。儘管如此，《緬甸憲法》規定國會必須將參、眾議院的25%議席保留給軍方，且軍方能任命內政、邊境事務和國防部長，這代表軍方仍把持相當權力。因此，若要徹底改革、過渡成一個真正的民主國家，修憲或許就是其中出路——這也是NLD試圖推動的方向。

接著在2020年11月的緬甸選舉——儘管年間翁山蘇姬出現許多爭議，包括試圖為軍方鎮壓羅興亞族群辯護、打壓言論自由等，讓外界大失所望——NLD依然狂勝，贏得國會超過82%的議席，創下該黨前所未有的歷史性成績。對此，軍方首領敏昂萊指出選舉存在舞弊，要求重新舉行大選卻遭拒絕。而在與翁山蘇姬無法達成有效共識的情況下，軍方在新一屆國會召開前夕，即2021年2月1日清晨，發動政變，突襲逮捕翁山蘇姬與時任總統溫敏，翁山蘇姬再度被軟禁。

這一次，她身上更背負多項軍方指控的罪名，包括貪污罪、違反國家保密法、違反防疫規定等，累計刑期至少26年。儘管這一些指控多被認為出於政治動機，但在軍方有意於2023年8月舉行選舉的情況下，翁山蘇姬還可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嗎？

敏昂萊之所以發動政變，或出自其政治野心的謀算鋪路。事實上，敏昂萊已到退休年齡，其任期照理會在2021年結束，但他卻選擇以政變的方式延長任期。《日經新聞》也引述一位知情人士的說法，指出：儘管敏昂萊從來沒有公開表明，但他一直懷有成為總統的夢想。因此，若大選真的會在明年舉行，除了杜絕翁山蘇姬參政的可能，敏昂萊已一直在為此鋪路：指派得力助手擔任親軍方政黨「聯邦鞏固與發展黨」（USDP）的主席，安置軍方退休官員助選或作為候選人等。這一位知情人士也透漏：

「成為總統是敏昂萊的目標和夢想，他一定會讓它實現的。」

值得留意的是，敏昂萊並沒有解散翁山蘇姬的NLD的政黨，試圖為選舉增加合法性。不過可以預計，NLD和平行政府NUG、民主人士和西方國家等不會承認這一場選舉的合法性和結果，但這同時也意味著，在NLD和NUG可能都會以拒絕參選作為抵制軍方的情況下，軍方就可能會如期大獲全勝。

退一步而言，就算翁山蘇姬獲釋以及NLD或NUG參選，情況也不見得樂觀。根據《華爾街日報》對幾位專家學者的採訪，緬甸獨立智庫所長欽紹溫（Khin Zaw Win）就提及：在緬甸陷入內戰模式的情況下，翁山蘇姬沒有立足之地，「所有可能最好的選擇就是她被釋放，但隱退政治，成為一個幕後策劃者（éminence grise）。」現實問題也是，不管翁山蘇姬有沒有獲釋的可能，NLD或NUG都沒有一個像翁山蘇姬這樣的領導人，能夠成為以民意的共識，並且整合緬甸的反對派。

那麼，翁山蘇姬的看法是什麼呢？熟悉她近況的人表示，翁山蘇姬隱約知道政變後發生的事情，例如她的盟友有些四處躲藏、有些流亡議員成立了平行政府，以及隨著軍方無差別襲擊平民，原本的和平示威如今已經演變成武裝抗爭。該名知情人士說道：

「我們認為她依然抱持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