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香港主權移交25週年「愛國者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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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7. 1 香港】

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香港主權移交25週年「愛國者七一」

「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迎接光輝歲月，風雨中抱緊自由...」7月1日為香港主權移交的25週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6月30日從深圳抵達香港親自出席典禮，疫情以來從未離境出訪的習近平特意親身到訪，顯示中共中央對於「香港回歸祖國」的極高重視和政治象徵。微妙的是，習近平沒有留在香港過夜，而是返回深圳後隔日清晨又進到香港；而從習近平抵港的嚴密維安和高度警戒，在在與歷經反送中之後的港人民意有明顯違和感。當習近平致詞重申「一國兩制是好制度」的同時，香港的輿論除了迎合官媒的聲音之外大多漠然以對，更多人則是懷念起了6月30日是《Beyond》主唱——黃家駒——的逝世紀念日，藉曲映照對香港的無限感慨。

今年2022年7月1日為香港主權移交的25週年，而就中國的政治立場而言，必須也只能稱之為「香港回歸祖國」紀念。因為正好是整數年，同時港府人馬換班、下半年又逢中共的20大換屆會議，因此習近平會否出席本次的典禮，就成為先前外界觀測政治風向的焦點。

本來從疫情以來不曾出境訪問過的習近平，最後確定要親自到訪香港，此舉便具有十足的政治意義，其一是中共中央對於「掌握香港」的重視程度，習近平的親自出席以宣示從2019反送中以來的「香港問題」已基本解決。而夜宿深圳不留港的作法，一來有疫情和安全風險的考量，二來或許也有「深港一體化」融合政策的象徵意義。

只是對比2017年習近平到香港的情況，今年明顯戒備森嚴、排除一切可能有「異議」的風險，不僅集會遊行全面取消，外媒、甚至於親建制派的港媒也無法直接採訪。6月30日習近平從深圳抵達香港後，被安排夾道歡迎的人聲，用普通話而非粵語高喊「熱烈歡迎」，看在香港人眼裡也是相當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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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的七一回歸25週年典禮上，政府首先在灣仔金紫荊廣場舉行升旗儀式，接著再舉行新一屆政府的就職典禮。此次特別值得關注的是，從習近平在7月1日以及6月30日的致辭上，可以看到其不斷強調：「一國兩制是好制度。」例如習近平在七一致辭上就指出：

如果一國兩制沒有任何理由改變，那又如何解釋香港這幾年來的瓦解的民主政治？習近平此次演講也再次強調必須落實「愛國者治港」，這樣才能確保香港長治久安的必然要求，任何時刻都不能動搖：「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一個地區的人會允許不愛國甚至賣國、叛國的勢力和人物掌握政權。」

而上述演講內容與習近平在6月30日抵港後，於歡迎儀式上所言相去並不遠。他在30日也同樣提及一國兩制：「過去一個時期，香港經受一次次嚴峻考驗，戰勝一個個風險挑戰，歷經風雨後，香港浴火重生，展現出蓬勃的生機。事實證明，『一國兩制』具有強大生命力，是確保香港長期繁榮穩定、維護香港同胞福祉的好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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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按照習近平這兩天所言，即「一國兩制是好制度」且「要毫不動搖堅持下去」，這在外界看來也格外諷刺。一國兩制下原本聲稱「50年不變」，但香港民主制度與政治環境早已在這幾年逐漸瓦解，民主派與異議人士遭全面鎮壓，許多民主派領袖、立法議員、新聞編輯、學者、示威者等數千人被逮捕入獄，重要領袖流亡海外，香港移民潮人數也在2020年《港區國安法》落地後急速增加。

因此香港是否真的浴火重生？中國媒體與外媒也呈現出不一樣的對比，就連今年的七一採訪也困難重重。

中國官媒如《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等皆對於一國兩制以及香港前景給予極大肯定。其中，《人民日報》也從2019年反送中運動談起，提到黨中央果斷修法讓香港發展重回正軌、讓越來越多賢能愛國者進入香港管制架構，且在一國兩制方針不動搖的情況下，「香港同胞享有比歷史上任何時候都更廣泛的民主權利和自由。」不過，在外媒如《華爾街日報》看來，該報其中一篇報導的標題便如此形容：《習近平將訪問香港——一座回歸25年後民主夢碎的城市。》

此次出訪是習近平自2020年初以來第一次離開中國本土，也是習近平在2017年——主持香港主權移交20週年——之後第一次到訪香港，因此當局格外看重，除了安排戒備森嚴的保安人員，也做好一切疫情和言論管控，尤其是新聞媒體。例如，香港記者協會在28日就發表聲明指出，香港政府新聞處以「保安理由」突然要求撤換原本受邀採訪七一升旗禮和政府宣誓儀式的至少10名本地與外媒記者。

在沒有給出具體解釋的情況下，受影響的新聞機構只能試著尋找替補記者，或者最終只能透過官媒或其他參與新聞機構提供的資料和畫面，來報導七一當天活動。對此，香港外國記者協會指出，政府過去都會向媒體開放類似的活動，也不會設邀請或審核環節，政府應該要開放給所有媒體報導。惟政府發言人也只是簡單回應：政府要努力在媒體工作需要與安保要求之間取得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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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香港移交主權25週年，中國輿論的網路討論十分熱烈，除了微博熱搜話題前10名中有9個與香港有關外，1997年至今的香港電視劇和粵語歌也被許多中國網民視為重要的成長回憶而熱議，例如TVB電視劇經常出現的「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在一起」、「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開心」、「你餓不餓？我煮碗麵給你吃」都在中國網民的討論中出現、朗朗上口。

其中一個官媒微博帳號「央視網文娛」也號召網民分享港劇片單，單就中國網路來看，可說是一片歡騰喜慶，似乎中國民眾在過去25年來和港人共享著流行文化與回憶，團結一心的「整整齊齊在一起」。那麼自2014年雨傘運動、2019年反送中運動以來，港人曾經搏命的抗爭、離散的絕望、無數人鋃鐺入獄的苦難，是否也可以用一句港劇台詞「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輕飄飄的帶過？

而在中國網民熱衷分享的粵語歌單中，也包括了已故歌星羅文的《獅子山下》，但《獅子山下》原是香港電台同名電視劇的主題曲，講述的是香港草根市民的生活，在反送中運動時獅子山也成為香港精神的象徵、抗爭者接力爬上獅子山，以及多次有人在獅子山懸掛抗爭布條，如此對比，只令人感到諷刺。

另外6月30日亦是樂團Beyond傳奇主唱黃家駒逝世29週年，網路上流傳廣州一家商場中，眾人合唱Beyond代表作《海闊天空》追思黃家駒，不過眾所周知的是，《海闊天空》正是在香港過去的抗爭中不斷被傳唱的「反抗之歌」、「自由之歌」，尤其是副歌歌詞「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抗爭者以此表達不願接受中國管制壓迫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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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中國網路輿論的歡騰，香港輿論更顯冷清，除香港政府、建制派官員及議員加入慶賀外，許多港人反而將注意力放在追悼黃家駒離世、或是翻出英治時代的老照片，例如英國女王伊莉莎白二世、以及黛安娜王妃訪港等等，加上7月1日是黛安娜王妃的冥壽，透過追悼已逝的人事物，港人們意有所指，未曾言明卻彼此心照不宣。而拿出昔日伊莉莎白二世來港時民眾爭睹女王風采的影像，似乎又與今日習近平在香港發表演說時因防疫考量，面前僅有特首李家超、前特首林鄭月娥等4名高官，形成強烈且諷刺的對比。

對中國政府來說相當不巧的是，在習近平來港前夕，來自南海的熱帶性低氣壓形成芙蓉颱風，往香港而來。習近平在港慶祝「回歸25週年」之時，香港天文台已發出3號強風警告，全港各區強風陣陣，香港網友則反而更樂見颱風的到來，紛紛留言「天公作美」並期待天文台改掛更嚴重的8號風球。

從中國網民和香港網友對香港主權移交25週年的態度對比，彷彿也體現了從1997年以來雙方經歷的截然不同發展，而很自然有了完全不同的感受：中國經歷了改革開放之後外資（包括龐大港資）的流入，經濟急速飛升，而外界的大眾流行文化也一併進入中國社會，相比英美的戲劇歌曲，語言隔閡較低的香港影視音樂自然成為一整代享受到經濟果實的中國人的「回憶殺」，在他們心中，過去的25年的的確確是一段「光輝歲月」，並認為對香港來說也是如此。

但對香港人來說，過去25年，經歷更多的是「失去」，無論是流行文化的輝煌地位、舊時代的文化遺產、還是對民主自由的希望。香港所經歷的這段「光輝」的歲月，就如Beyond歌曲《光輝歲月》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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