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請拜登「城下一聚」？烏克蘭自己如何面對開戰危機

2022/02/14 轉角24小時

有機會引爆美俄大戰的烏克蘭危機，本周將進入一觸即發的攤牌時刻。在美國11日指控「... — 有機會引爆美俄大戰的烏克蘭危機，本周將進入一觸即發的攤牌時刻。在美國11日指控「俄軍入侵恐在冬奧閉幕前」之後，美國總統拜登12日也與俄國總統普丁熱線了1個小時的「不樂觀談話」。圖／美國國防部

【2021. 2. 14 烏克蘭／美國／俄國】

邀請拜登「城下一聚」？烏克蘭自己如何面對開戰危機

「歡迎拜登總統來烏克蘭走走看看...？」有機會引爆美俄大戰的烏克蘭危機，本周將進入一觸即發的攤牌時刻。在美國11日指控「俄軍入侵恐在冬奧閉幕前」之後，美國總統拜登12日也與俄國總統普丁熱線了1個小時的「不樂觀談話」。接著以美國為首的歐美使館，也陸續開始對旅烏公民下達「最終撤退指示」，甚至從首都基輔緊急撤離。但對歐美各國「恐慌跳船」的情緒，卻讓烏克蘭政府極為不滿——特別是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在13日與拜登的熱線電話中，就再次強調散播不必要的恐懼只是添亂，更奇妙出招、親口邀美國總統「未來幾天內親訪烏克蘭」，讓拜登在危機當口御駕親征、鼓舞烏美盟邦的決心與士氣？

▌前情提要：〈美國緊急撤離基輔大使館：俄軍「冬奧閉幕前」攻打烏克蘭？〉

烏克蘭危機的當前概況，將在2月20日之前——也就是俄國14萬大軍邊境軍事演習的「預告結束日」——來到詭譎多變的最高風險期。11日，美國軍方與CIA先後把大批「邊境俄軍情資」轉交給北約盟軍，並聲稱俄軍「恐在2月16日後、20日冬奧結束前」入侵開戰。之後，美國國務院也於12日清晨對駐烏美國使館發出「撤退令」。雖然在烏克蘭的抱怨斡旋下，美方最後並沒有直接關閉基輔大使館，也留下了「最骨幹成員」以維持關鍵運作，但大戰將至的危機升級，仍讓國際局勢緊繃肅殺。

在美國升級「戰爭預警」後，自12日起國際領袖也隨之進入高層外交總動員。像是俄國總統普丁，12日一天內就分頭打電話給美國總統拜登、法國總統馬克宏、以及聯合俄國軍演並承諾支援一切作戰的白俄羅斯獨裁者盧卡申科。但除了盧卡申科出聲支持俄國外，普丁與馬克宏、拜登的對話，都沒能就「降緩烏克蘭危機」有效溝通，普丁繼續指責西方世界「故意引戰」，拜登則反覆重申警告「俄國入侵必將遭致最嚴厲的孤立與制裁」。

同一時間，俄國海軍在烏克蘭沿海的封鎖卻持續加嚴：從11日開始，俄國陸軍精銳的「第1近衛坦克軍」也與其他從莫斯科增派的裝甲兵團，被目擊到在烏克蘭邊境30公里線集結——但在大軍壓境的肅殺當下，烏克蘭國內的民心士氣卻是平靜依舊，以基輔為首的社會氣氛並沒有特別悲憤、激昂、或恐慌。

烏克蘭國家情緒的「冷靜非常」，主要代表即是總統澤倫斯基。在2月11日，美國發出「俄軍準備提早入侵」的戰爭警訊後，烏克蘭政府即不斷發出與美國立場迥異的「反向聲明」。以烏克蘭外交部為首的官方公告，不斷強調烏俄邊境並沒有「即將開戰」的證據警訊，甚至困惑但不滿地隔空反稱：烏克蘭並沒有接到美方提供的開戰情資，「如果狀況真的那麼糟，為什麼我們還在狀況外？」

接著，美國總統拜登13日也撥通了基輔熱線，以「說明與普丁電話」為由，直接與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連線——根據烏克蘭總統府的會後新聞稿，澤倫斯基在電話中反覆強調了「美烏同盟的堅若磐石」，並多番感謝美國與北約盟軍對於烏克蘭的戰略支持，但澤倫斯基卻也拐彎抹角地諷刺了對美國升高開戰預警的不滿：

「美國的支持，烏克蘭感受到了——不過和其他事情一樣，我們希望這些力挺烏克蘭的表態決心，能夠扼止『恐慌情緒』的持續擴散。」

儘管俄國大軍壓境，澤倫斯基政府過去1個月多來，卻因為對「美國散播的烏克蘭亡國感」強烈不滿，多次透過管道向華府抱怨、甚至婉轉地但尷尬地駁斥美方說法。對於澤倫斯基政府來說，無論是川普還是拜登，從2019年自己當上烏克蘭總統後，美國對於烏克蘭的戰略支持就一直是「口惠而不實」，像是美國駐烏克蘭大使從2019年之後就一路懸缺至今，在川普任內一度被川普本人硬扣下來的對烏軍援裝備與資金，也一直要等到莫斯科大軍壓境後才恢復移轉。

而在當前的烏俄危機中，澤倫斯基政府與拜登之間也一直缺乏關鍵互信：美國方面對於烏克蘭政府的反覆搖擺充滿困惑與質疑；烏克蘭則對拜登「不斷加碼危機等級」，但卻第一個「警告撤僑」帶隊逃跑的不信任表態感到惱火。

對於澤倫斯基來說，美國對烏克蘭說法與立場的不堅定和不信任，對澤倫斯基本人造成的政治壓力，可能還比俄國大軍入侵的可能性更高——特別是烏克蘭中央政府一直非常擔心「內部政變」，因此面對美烏不同調的步伐分歧，澤倫斯基的牢騷與光火也就不難理解。

在13日與拜登的通話中，國際傳媒之所以「嗅到了澤倫斯基嘴裡傳來的火藥味」，主要針對於烏克蘭總統在電話中，親口給拜登的熱情邀請：

「我也以烏克蘭領導的身分，邀請拜登總統『馬上訪問』烏克蘭——我誠摯相信，如果拜登總統您能在『未來幾天內』蒞臨基輔，對穩定當前局勢將是莫大助力，這對於降緩衝突、鼓舞盟邦烏克蘭的民心士氣，將帶來強而有力的果斷信號啊！」

澤倫斯基力邀拜登馬上來訪的「城下一聚」之邀，於國際外交的情境上，有著溫差迥異的兩種解讀——於客觀條件上來看，美國一直喊聲「俄軍入侵就在這個星期」，但如果拜登親自訪烏，將有很大機會重現甘迺迪總統當年的「柏林時刻」，對打亂俄國冬奧前動武的計畫，也有著關鍵的政治宣示作用，因此在不考慮美烏政治現況的條件下，「拜登親訪」確實是一招外交妙計。

但從主觀認知上分析，澤倫斯基故意強調「邀請拜登馬上來訪」的做法，卻是故意給美國難看的攻擊性發言。因為美國目前正在全力撤離旅烏僑民，大使館24小時前才下令緊急撤離，於實際狀況來看，拜登都不像是有機會出訪。因此澤倫斯基的邀約，此時的語境可能像是「看你不敢來」的不滿嘲諷，白宮無論是接不接招、去或不去、有沒有反應，都可能被有心人士拿來挑撥美烏同盟的信任關係。

澤倫斯基之所以火大、甚至疑美，於前線實況來講也是情有可原。因為在美國大使館「大批撤退」之後，美國國防部周末也下令駐紮在烏克蘭、協助烏軍訓練的160名佛羅里達州國民兵教官「轉移離境」；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OSCE）原本派在烏東前線監控軍事動態的「停火國際觀察團」，也在美國率先命令美籍觀察員撤退離境後，於周末陸續遭遇了西方各國成員的退隊撤離。

種種狀況加總，雖然顯示了美國對於「俄軍入侵在即」的強烈焦慮，但卻也給烏克蘭政府一種極為強烈的「被放生」遺棄感。

「如果拜登總統您能在『未來幾天內』蒞臨基輔，對穩定當前局勢將是莫大助力，這對於降... — 「如果拜登總統您能在『未來幾天內』蒞臨基輔，對穩定當前局勢將是莫大助力，這對於降緩衝突、鼓舞盟邦烏克蘭的民心士氣，將帶來強而有力的果斷信號啊！」圖／路透社

事實上，在美國周末的大動作撤退後，歐美各國也緊張地跟進傳達「離烏令」。許多國家開始暗中施壓，要求烏克蘭政府主動關閉「民航領空」，以避免2014年馬來西亞航空MH-17航班空難的憾事重演。荷蘭航空（KLM）甚至取消了飛烏航班，來自國際運輸的不安情緒，也持續影響了烏克蘭的貨幣、貿易與經濟士氣。

但對此，烏克蘭政府卻拒絕提升領空警示，除了要求各國航班「避免經過黑海地區」以免遭遇俄國軍演影響外，澤倫斯基政府周末甚至主動提撥了將近6億美金的「飛航安全擔保基金」，要作為各國民航機安全使用烏克蘭空域的保險與賠償擔保，以強調本國對於「不開戰」的絕對信心。

「各國政府紛紛撤走大使館，國際停火觀察團也逃離烏克蘭，荷蘭航空取消飛烏航班....以上種種的孤立與被遺棄感，會讓我們烏克蘭人感到意外嗎？」烏克蘭記者馬特維欣（Iryna Matviyishyn）就在社群網路上如此表示：「其實並沒有！從2014年廣場革命後，過去8年烏克蘭與俄國的戰爭就一直沒有結束，從中我們早就明白：凡事只能靠烏克蘭人民自己。」

根據各大國際通訊社與駐烏的各國獨立特派員的實況報導與街頭證詞：無論是俄國大軍逼近到烏克蘭邊境30公里，還是美國撤走軍事顧問與使館人員的「戰爭警告」，各種國際焦慮於表面上都沒有影響烏克蘭人民的穩定情緒，各大城市並沒有出現明顯物資囤積恐慌，一般的市民活動與周末也都照常繼續，首都雖然集結了數千愛國民眾的反俄和平示威，

但城市街頭、民生市場、與各大邊境關口與國際機場，都沒有出現對應國際新聞報導的「恐慌情緒」。

「但所有外國人都在搶著逃離烏克蘭的現在，只有烏克蘭自己還恬淡自適過著平靜尋常的小日子。」另一名烏克蘭記者耶莫倫科（Volodymyr Yermolenko）也此表示：「坦白說，烏克蘭人確實有『被國際放棄』的背叛感，但我想這反而會更增強烏克蘭共感團結的民族認同意識吧。」

像是《BuzzNews》派駐在烏克蘭的資深前線記者米勒（Christopher Miller）就發現：雖然歐美各國多認為澤倫斯基總統的搖擺與騎牆，恐給烏克蘭帶來莫大危機。但就過去3個月的國際發展來看，許多烏克蘭人在反感俄國之外，也對於西方社會的官僚顢頇不再信任。許多意見甚至認為，以美國為首的西方施壓不僅沒能有能阻止俄軍的文攻武嚇，到頭卻是讓作為「被害者」承擔政治與經濟後果，西方都還沒有正式制裁俄國，反而是烏克蘭人民搶先被「間接制裁」。

但在埋怨美國、偷酸拜登之外——假若美國的情報是精準的，俄國14萬大軍真的要在2月16~20日之間發動大規模入侵——目前為了避免刺激局勢，遲遲沒有下達全國戰時動員的澤倫斯基政府，又打算如何應對？

「過去3個月面對危機處理一事無成的德國政府，可能是基輔最後的救星希望。」

法國《世界報》認為，在當前危機調停中，重中之中、且掌握最後煞車機會者，只剩下不被國際社會所熟悉與期待的德國總理蕭茲（Olaf Scholz）——根據計畫，蕭茲將在14日飛抵基輔與澤倫斯基會面，翌日2月15日則將飛赴莫斯科與普丁「一對一密談」。假若普丁真如美國情報示警一般、打算在2月16日發動入侵，那麼與之會面並掌握降溫密碼的「最後一個西方領袖」，也就只剩下貌似魯鈍、缺乏外交實務經驗的蕭茲總理而已。

根據德國《明鏡週刊》與英國《BBC》的報導，澤倫斯基政府目前對蕭茲有兩大關鍵要求：（１）烏克蘭要求德國即刻解除軍援限制，向烏軍提供1萬2,000具單兵反裝甲飛彈；（２）澤倫斯基極可能會要求蕭茲代表傳話給普丁邀請對方「城下一聚」，據報澤倫斯基過去幾個星期一直希望直接與莫斯科建立一對一的「危機熱線」，但克林姆林宮方面卻都置之不理、毫無反應。

德國的蕭茲之外，以色列政府據信也正在幕後「烏俄穿梭」，希望以第三方角色邀請澤倫斯基與普丁兩人在耶路撒冷「聖城」的城下一聚。但以色列此前的調停邀請，都沒有被莫斯科正面回應。

另一方面，13日在接受《BBC》專訪時，烏克蘭駐英國大使曾一度誤傳失言風波，暗示「烏克蘭不排除正式撤回北約入盟申請」以交換俄國降緩入侵敵意。但在後續查證與澄清後，烏克蘭大使的原始發言立場其實是：烏克蘭並沒有放棄入盟的交換打算，這並不是因為基輔腦子發熱、要和俄國硬幹，而是考慮到現勢發展的立場後，我們無法判斷這種綏靖讓步是否真的是降緩俄國的敵意？還是只會讓基輔自失國際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