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第4劑：英國「全民90天加強劑戰略」的反作用力？

2021/12/03 轉角24小時

「英國要在100天內發動『全民加強劑』的疫苗總動員...行嗎？」因全新變種病毒株Omicron的不明擴散，以及歐洲冬季一發不可收拾的第四波疫情，英國政府本周開始陸續提出「全民加強劑」的總體施打規劃，除了宣布擴大搶購ｍRNA疫苗1億1,400萬劑，英國政府也將把原本第3劑疫苗的間隔施打時間，從原本的6個月以上，降為「只要3個月」（90天）就能追加施打——預計最快12月13日就要啟動「全英動員」，一口氣開放18歲以上所有人施打第3劑外，也將放行高風險族群接種「第4劑疫苗」——目前，除了英倫海峽的皇家屬地澤西島已提前開跑，本土政策仍在最後的細則確認...但來自醫界的政策質疑與前線壓力，卻非全無風險與爭議？

截至12月3日清晨為止，英國全境的疫情動態，仍維持在每日新增確診5萬3,945例以上，每日重症700例，每日死亡141人——儘管病例新增規模，從夏天開始就一直維持在「每日4萬例以上」且始終降不下來的高原期；但死亡與重症比例，卻是從11月中旬開始，隨冬季酷寒降臨而明顯上升。

在國民疫苗施打率方面，作為歐洲各國最早接種COVID-19疫苗的國家，英國目前全國疫苗覆蓋率已達88.7%，兩劑完整接種率達80.7%，第3劑以上的加強劑覆蓋率則達33.1%。

但同時，最早通報於非洲南部波札那的Omicron變種病毒株，目前不僅已在英國出現50餘案通報，在蘇格蘭與英格蘭地區，亦各自確認有「無非洲旅行／國際接觸史的本土感染病例」——因此，在極大的國際恐慌與防疫壓力下，英國政府本周才陸續宣布了一系列的「全民加強劑對策」。

英國本周加速的「全民加強劑戰略」，首先第一彈即是於12月1日所公佈的「疫苗大搶購」——根據目前公佈的規劃，英國政府已分別與莫德納、輝瑞－BNT確認了至少1億1,400萬劑的mRNA疫苗追加採購合約。其中分別是6,000萬劑莫德納疫苗，以及5,400萬劑輝瑞－BNT。預計全數交貨將以2023年為期限，用兩年時間完成。

強生內閣所搶購的1億1,400萬劑疫苗，數量大約是「英國全國人口的2倍」。若再加上英國本土目前剩下的6,000萬劑mRNA疫苗，以及夏天下單、明年秋天到貨的3,500萬劑BNT，英國將成為「擁有超過人口總數3倍量」的疫苗富翁。但其目的不僅是補充長期防疫的戰略疫苗儲備，更是要直接用於全民第3、4劑的追加施打。

根據英國政府截至12月2日的施打規劃，凡40歲以上國民、並完整接種兩劑疫苗6個月以上者，都可預約施打「第3劑疫苗加強針」。目前英國使用的第3劑疫苗，種類僅限於莫德納與輝瑞兩支mRNA疫苗，疫苗開打初期曾扮演關鍵救火隊的牛津－AZ疫苗，則因加強劑的搭配與抗體數據效率問題，沒被英國納入加強劑的採購戰略。

但原本的40歲以上、第二劑完成間隔至少6個月的策略，在當前壓制不住的歐洲冬季Delta第四波疫情與Omicron來襲的雙重壓力下，卻促使英國政府採取更大膽的「加速對策」——根據政府目前釋給媒體的預備消息：英國目前已把第3劑疫苗的年齡門檻，從原本40歲以上降到到18歲，之後更將逐步放寬到5歲以上都能打加強的全年齡政策；同時，英格蘭健保署NHS也將於近日「主動向全國40歲以上國民廣發第3劑接種通知」，將原本的「被動施打策略」轉為「主動安排接種」。

除此之外，負責防疫政策審核與建言的「英國疫苗接種和免疫聯合委員會」（JCVI），本周也已正式通過計畫，認可「縮短加強劑間隔時間」的加速政策——原本第2劑後6個月才能施打第3劑的時間間隔，將被大幅縮短至「間隔3個月就可打」；只要完成第2劑接種，接下來無論是第3劑、第4劑還是更多劑，都只需與前劑相隔90天就可再度施打。

目前JCVI的「縮短間隔建言」已送交英國衛生部等待最終公佈，包括上述的主動通知、甚至全年齡層第三劑...最快將於2021年12月13日於本土公佈並即刻實施；不過在英倫海峽的皇家屬地——約有10萬居民人口的澤西島——則將於3日開始，針對40歲以上的免疫高風險族群開放「第4劑加強接種」，唯40歲以下的其他島民則將於1月以後才可預約。

事實上，英國政府即將發動的「全民加強劑接種戰略」，政治上已設定要在耶誕節前～2022年1月底「全力衝刺」。這一方面固然是因應全球疫情的即時動態威脅，但二方面則是與英國本地的季節性醫療現象——年假前後的「醫療黑色警報」有關——在過往沒有COVID-19的時代，每年12月中旬到1月底都是英國醫療系統大爆炸的災難季節，一方面是佳節群聚的流感殺傷力增加，二來是年節事故就診量大、但門診人員休診比率也高，導致全國急診能量往往會季節性的癱瘓塞爆。

在當前的政治與經濟氣氛之下，英國首相強生完全沒有足夠的政治支持度，能讓他和荷蘭、奧地利、德國一樣「再度宣布防疫封鎖」；但在維持「正常過年」的狀態下，要如何避免年節群聚導致的疫情大爆炸？唯一的政治解答即變成「全民加速第3劑疫苗施打」——只要加強劑的人口覆蓋率越大，就越有可能阻緩疫情爆炸的衝擊。就算來不及阻擋1月份返工後的新一波群聚疫情迴力鏢，也可以藉此把長假過後的疫情攀升，推回給「國民自己不積極接種第3劑疫苗」的個人選擇責任上。

在上述的政治邏輯下，強生政府目前的全民加強劑戰略，也盤算著以2022年1月底為期「決戰2個月」——像是在11月30日由首相親自核准的「基層社區醫師（GP）疫苗加薪計畫」，就把原本£12.58英鎊的每劑疫苗施打獎金，上調到每劑£15英鎊；如果藥局與門診願意「周日加班打疫苗」，每劑將再追加另外£5英鎊的「星期天津貼」，到府施打服務則另外可申請每劑£30英鎊的特殊補助。

但相關政策卻招來了意想不到的醫界基層疑慮，因為前線眼下所遭遇的問題，遠不是「增加獎金」就能解決的累積困境。

《每日電訊報》表示，英國醫界目前所遭遇的「疫苗速率困境」，已進入了惡性結構循環。許多基層醫院與公醫門診單位，早從秋季開始就已大舉撤出疫苗施打合作計畫，這不完全是因為成本考量或獎金問題，

「而是從2020年開始累積的『推遲門診量』已經堆疊到不得不處理、卻一直消化不完的災難狀態。」

由於健保轉診制度的規定，英國的醫療系統非常依賴基層社區醫生的門診與轉診分科程序。但在疫情來襲期間，許多醫院淪為一級疫區、原本的常態門診與社區醫療能量也都被緊急防疫動員給凍結取消。之後，雖然疫情逐步放緩，但許多慢性病患者、或者是癌症初期患者的定期治療卻都被無限期延遲——許多患者因為擔心醫院感染風險而推遲、取消定期預約；基層醫事人員又得分出門診人力來支援國家疫苗接種政策；再加上本來在2020疫情期間不斷累積的拖延看診，種種狀況都導致了英國基層醫療體系的「超嚴重塞車」。

根據英國國家審計署於11月底公布的數據，NHS在疫情期間的門診推遲（預約至少18周後才能看診）的病例規模，已達590萬案——這不僅是疫情前的150%，也已達到英國本土人口的10分之1左右——但相關狀況，很可能會因冬季疫情、年假、新一波全國疫苗加速政策而出現劇烈的短期擴大，預計到2022年3月，全英國恐怕會出現史無前例的「1,290萬名病患預約卻看不到醫生」（或者要等待18周~1年以上）問題。

雖然在NHS基層門診的需求中，有大量病情穩定的慢性病患者，但醫界推判數字卻認為：「其中恐至少有74萬名癌症初期患者，被困在門診爆量的長時間看病排隊，因而無法即時發現罹癌與協助轉診治療、錯過最有效治療的黃金時機。」

雖然醫界嚴肅警告當前的門診塞車問題，恐怕會一直持續到2025年都回不了「過往常態」，累積的錯過診斷與推遲治療，也可能造成大量癌症與其他嚴重慢性病患者的暴增，進而對英國的國民健康與健保系統帶來「更長期的資源壓力與附帶傷害」。

但對此，英國NHS健保署的官員則抱持樂觀態度，強調目前基層診所近600萬患者的排隊名單中，只有20%有「盡快手術／轉診積極治療」的需求，其他都是還可以等等的「一般預約而已」；同時，6~7成的約診塞車名單，都也只是「非迫切性的定期回診」罷了。

儘管在《每日電訊報》的專訪中，NHS官員堅稱門診塞爆與疫苗、疫情沒有直接關係，甚至稱絕大部分門診預約「都是不必要的」約診占用。但來自社區的其他慢性病壓力與疫情附加衝擊，確實已讓許多基層醫療單位不斷警報告急，甚至成為影響下一波全國疫苗緊急接種的被動阻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