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祭巴勒斯坦的「賣國遊戲」?川普調停...以色列與UAE歷史性和解
獻祭巴勒斯坦的「賣國遊戲」?川普調停...以色列與UAE歷史性和解
「願簽字的諸君,永遠不會被『朋友』背叛...」昔日因民族歷史與聖地信仰問題而互為仇寇的以色列與阿拉伯聯合大公國(UAE),13日晚間毫無風聲地突襲宣佈:「在美國總統川普的調停下...兩國已簽署和平協議,UAE將承認以色列的國家主權,接著正式建交。」川普表示,以阿兩國最快3星期內共赴華府簽字,UAE也將是繼埃及、約旦之後,第三個承認以色列的阿拉伯國家。而作為「誠意交換」,以色列政府也將即日「停止」對巴勒斯坦的約旦河西岸併吞計畫,但此一安排卻引發巴勒斯坦民情的極度悲憤——因為以「民族兄長」自居的UAE,事前完全沒有和巴人打過招呼;而光是「停止併吞」的承諾,也出現了以色列、UAE與美國「各自表述」的模糊棋局。
在13日的和平協議之前,以色列與UAE之間雖然沒有直接的「戰爭衝突」,但兩國卻因「阿拉伯因素」而互不承認,其中牽扯的主要顧慮即是「巴勒斯坦主權問題」。
以色列與阿拉伯世界紛爭的近因,始自於二次大戰結束,聯合國通過的《巴勒斯坦分治案》,同意在這塊以聖地耶路撒冷為核心的「應許之地」上,分割建立猶太人的國家與阿拉伯人的國家。此一結果,讓猶太人能在1948年以「以色列」之名獨立建國,但認為故鄉遭到殖民分割與侵占的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卻拒絕承認聯合國命令的故土切割,並在其他阿拉伯國家的支援下,發動了1948年的第一次以阿戰爭。
第一次以阿戰爭的結果,最後以以色列大獲全勝為收場,以色列自此一戰後成功建國;本也應該出現的「巴勒斯坦國」,卻被以色列、埃及與約旦瓜分而胎死腹中。之後,以色列又透過1967年「六日戰爭」與1973年「贖罪日戰爭」,接連攻佔了東耶路撒冷、約旦河西岸與加薩走廊的「巴勒斯坦區」,並施行軍事統治。
在聯合國與國際法的認定上,以色列自1967年後奪得的「軍事佔領區」——包括哭牆與聖殿山所在的東耶路撒冷、約旦河西岸、戈蘭高地與加薩走廊——並沒有統治主權。因此過去半世紀以來,國際社會——包括川普之前的美國——都以《聯合國安理會242號決議案》、要求以色列退回1967年前的國土邊界,為以色列-巴勒斯坦和平問題的基本藍圖。
不過在這段漫長的「佔領期間」,各期間的以色列政府都曾直接或間接地鼓勵「屯墾行動」,並在非法動工後就地合法的各種授權下,默許大批猶太移民進入佔領區開發。因此,儘管在後來以巴和平談判中,雙方都承諾了一邊一國的「兩國方案」;但1967年國界卻以猶太屯墾區的擴散、巴勒斯坦住民的強制迫遷,而讓巴人持有土地變得極為破碎、實際上並無法獨立於以色列管治。
對於以色列來說,猶太屯墾區的進駐已成為「世代定居的事實」,無論是政治、外交還是國家利益,以色列都不可能交出東耶路撒冷,以及沿著約旦河西岸界線的屯墾區主權,因此在多次國際談判中,以方也屢屢向巴人提出「換地計畫」;但對於巴勒斯坦來說,以色列——特別是極度倚賴屯墾區政治支持的現任總理納坦雅胡(Benjamin Netanyahu)——一方假意談判以「貧瘠廢地」緩取巴人故鄉家園,另一方仍不斷發出建照、新建擴張屯墾區。因此雙方膠著且無進展的狀態,就一路持續至今。
除了屯墾區的問題外,以巴談判中還有諸多不可解的「難民歸鄉與賠償問題」、「東耶路撒冷主權問題」、「巴勒斯坦財政與國防主權問題」....等。相關的膠著與磨耗談判,一直到川普總統上任後,以巴談判才進入了一連串「翻桌式」的爭議突破。
在過去,美國的以巴政策雖然「明顯支持以色列」,但仍得顧慮中東各國與阿拉伯世界的感受;但在川普上任後,白宮的態度卻劇烈而直白地推翻過往的調解立場,明明白白地擺明「美國就是、也只能支持以色列」。於是,在川普與其女婿庫許納(Jared Kushner)的個人命令下,美國先是承認了以色列對耶路撒冷的全部主權、又把美國大使館遷到了耶路撒冷,接著更推出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庫許納版中東和平方案》,允諾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對於約旦河西岸的「併吞」、以最大程度撕碎並吞食巴人政府在西岸的國土與治理主權。
川普的一面倒態度,雖然讓他在美國基督教福音教派與以色列右翼之間,甚至成為「歷史預言裡的英雄」;但在實際談判中,巴勒斯坦人卻再也無法信任、或與美國外交團隊溝通互信。以巴和平協議自此陷入破局,而面對「嚴重國內政治壓力」的納坦雅胡,則運用美國的全力支持、全球疫情、與巴勒斯坦人的無法談判,自今年開始大舉對約旦河西岸發動「併吞計畫」。
納坦雅胡所面對的政治困境,主要來自於自己與家族所涉入的多項媒體操弄、收賄、軍購弊案...等「嚴重貪腐案」。相關調查,大概在5年前就已有傳聞,並已進入了起訴的官司階段——但貪腐風暴之中,除了以色列中左翼外,以色列軍系、以色列世俗右翼,都曾對「涉貪專政還涉嫌干預司法」的納坦雅胡發起圍攻,因此老謀深算的納坦雅胡才會透過屯墾政策、宗教政策,拉攏一批保守派政黨支持,進而度過了三次的倒閣與選舉危機。
儘管納坦雅胡在貪腐案與疫情應對的多重壓力下,政壇實力不斷的衰退、甚至有坐牢入獄的可能性。但藉由防疫理由,納坦雅胡仍巧妙地說服反對派,共體時艱暫組「聯合內閣」繼續穩坐總理大位。藉此,納坦雅胡也再透過各種執政特權來阻礙貪腐案的調查——這也於近幾周內,引爆了以色列的公民反政府抗爭,並讓聯合內閣再度陷入破局與重新選舉的危機。
正因如此,在過去幾個月以來,納坦雅胡本人才會強力主打「併吞政策」,主張要從巴人控制中吃下猶地亞與薩馬利亞...等「古以色列的歷史國土」。但現實中,非屯墾區的以色列居民,對於納坦雅胡的大聲嚷嚷多已看破手腳,世俗輿論與年輕人的抗爭意見多在意的是本國經濟、防疫、以及納坦雅胡夫婦的貪腐案件,會否受到法律制裁。騎虎難下之中,於政治層面上並無力冒險併吞巴勒斯坦的納坦雅胡,也才需要「一個下台階」來喊停當前的政策——這也是UAE的協議,會讓以色列政壇格外錯愕的原因。
1971年才獨立建國的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除了「阿拉伯民族主義」的認同政治之外,與以色列並沒有直接的衝突理由。儘管三次以巴戰爭的災難經歷,讓「巴勒斯坦問題」成為了二戰之後,阿拉伯世界「政治團結」的民族認同議題。之中,又亦1952~1970年之間統治埃及、並以民族英雄的形象引領「泛阿拉伯民族主義」的埃及總統納瑟(Gamal Abdel Nasser),尤其在意巴勒斯坦議題的「民族大義」。
但阿拉伯各國之中,各國與以色列的互動各有不同——像是多有戰爭且收容巴人難民的敘利亞與埃及,就曾對以色列視如仇寇;但距離遙遠,就算要收復耶路撒冷也輪不到他們的摩洛哥、沙烏地阿拉伯與海灣諸國,對於以色列的態度則就沒有如此強硬。
民族大義的認同政治,雖然在1973年之前,讓阿拉伯世界無條件支持巴勒斯坦。但在1978年、美國總統卡特斡旋埃及、以色列簽署《大衛營協議》互相承認並建交後,與以色列交好的禁忌卻也逐漸瓦解——儘管與以色列獨自修好的埃及,曾因此遭到阿拉伯世界的數十年孤立與封鎖。但在冷戰之後,約旦也於1994年跟進與以色列結交。對巴人的同情與手足理解,也就這麼讓步在本國利益與各國各自新建構的國家認同之下,被快速剪除了重要性。
在過去10年來,以色列與巴勒斯坦的「兩國分治談判」基本停擺;可在2011年阿拉伯之春後,中東局勢卻陷入劇烈動亂。之中除了各起內戰之外,以沙烏地阿拉伯與伊朗為軸心的兩強爭霸,更是觸動區域大亂的關鍵戰略要素。
這段時間裡,以沙烏地為首的海灣阿拉伯國家,開始尋求與同樣反伊朗、且不願見到德黑蘭發展核子計畫的以色列「暗中結盟」。雙方除了檯面下的國防與戰略合作外,以色列的國安工業也積極地供應各種「資訊戰道具」,供沙烏地與UAE追殺本國的異議人士。
於是,自2018年開始,沙烏地有意與以色列互相承認並合解的消息,也就不斷放出風聲——而一向與沙烏地戰略同步的UAE,則負責扮演「配合試水溫」的戰略試金石腳色。
UAE外交部表示,本回與以色列達成「歷史性談判」,主要得「感謝川普總統的支持與斡旋」。預計在8月底、9月初,以色列、UAE的元首就將共赴華府,在美國總統川普的見證下簽署互相承認、甚至建立外交邦交的協議。
但在三方的協調之中,促成歷史性承認的關鍵要素,卻是「以色列同意『停止併吞』約旦河西岸」的承諾——此一外交交換,也在國際社會上引起了巨大的爭議、譴責與困惑討論。
以色列的「停止併吞」承諾,之所以會燒出風波,其主要有兩大原因:(一)慷人之慨,巴勒斯坦政府在此一密談中完全被蒙在鼓裡、排除在外,「從要併吞、到停止併吞,全都是違反國際法也不受國際承認....UAE收下的『外交禮物』只是空殼,根本對於巴人困境毫無助益」;(二)各自表述的語意不清,因為「停止併吞」是什麼意思?以色列、美國與UAE的外交認知中,就至少有三種不相同的外交解釋。
UAE方面主張,以色列的「停止併吞」承諾,是表示會尊重巴勒斯坦建國方案、重回「之前」的談判界線。但「之前」是多之前?是否仍以川普與庫許納版的「以巴和平地圖」(撕碎城市區域並大面積併吞西岸土地)為主?UAE的說法卻避重就輕。
「停止就是併吞不吞啦!不再是選項啦,就是這個意思。」在白宮記者會上,興高采烈的川普如此表示。但稍事冷靜後,他又偕同美國駐以色列大使發出補充:「停止併吞就是『現在』全面凍結,但還不到『永久性』就是了。」但暫停、凍結與砍掉重練之間,川普的認知究竟是何者?華府並沒有進一步說明。
「為了展示誠意,以色列同意暫時停止約旦河西岸的併吞計畫。」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則如此表示:「但這只是『約旦河西岸』,以色列一樣會拿回猶地亞與薩馬利亞(其實也是約旦河西岸巴人城市)的『古王國國土』,這是我們民族的主權承諾,沒有改變!」
但最荒謬的是,雖然UAE、以色列與美國三方,都為「巴勒斯坦的和平鬆了一口氣」,但在所有的談判中,卻不曾有人知會並徵詢巴勒斯坦政府的意見。外界預料,在華府簽約建交後,互相承認的UAE與以色列,未來也可能進一步就「巴勒斯坦援助金」做出進一步的管控與限制,這對本地情緒爆炸、對外金主又無預警「倒戈」的巴人政府來說,也可能是進一步被阿拉伯世界孤立的悲劇象徵。
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的執政委員會成員哈娜.阿什拉維(Hanan Ashrawi)如此表示。國際各方大多認為,UAE與以色列的互相建交後,下一個動作者應該就是沙烏地阿拉伯。但相關政策應該會趕在秋季前行動,好給有連任壓力的川普充作外交政績。
然而併吞約旦河西岸的問題,暫時不會因兩國建交而得到有效結果。因為巴勒斯坦政府與在地巴人,基本上已沒有退讓的政治空間;但民主黨總統參選人拜登,雖然表示「不支持以色列併吞」,但也不會把美國駐以大使館遷離耶路撒冷。至於取得外交突破的「最大贏家」納坦雅胡,目前依舊面對倒閣、重新選舉與貪腐入獄的壓力,以色列國內並沒有因為UAE的外交承認,而對總理本人有正面的態度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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