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 19 日本】

致命的魔鬼訓練？日本小學連發的「柔道死亡事故」

「為了生命安全，柔道每天不得超過2小時？」日本今年度因為小學生長時間練習柔道，導致對練過程中受重傷、甚至死亡的不幸案例，再次引發社會輿論對於柔道安全性的疑慮。「全日本柔道連盟」18日對媒體表示，已擬定柔道指導原則，規定小學生每天的柔道練習時間上限為2小時。然而在近年以比賽奪勝為導向的風氣下，過度訓練的教育現場是否真的能夠克制落實？中學已經實施「武道必修化」、柔道成為學生的練習項目，但過去多年以來屢次傳出的柔道傷亡事故，又暴露了哪些安全問題？

近年來日本柔道界，不時傳出有小學生在練習過程當中受到重傷、甚至於導致死亡的事故。今年9月，一名小學5年級學生在柔道的比試練習中傷及頭部，造成急性硬膜下血腫後不治身亡。同年1月，群馬縣也有一位小學4年級生因為練習柔道受傷、住院治療。由於類似輕重傷案例時有所聞，因此全日本柔道連盟（全柔連）也不得不出面，提出相關防範對策。

在今年兩起事故案例中，當事人都是在長時間的柔道練習下發生意外。9月份的致死事件中，這名小5生是在白天社團練習後，晚上因為想多練習而留下，並且和其他小學生一起進行對摔的自由練習；群馬縣小4生的案例，也是早上6點半就開始集合練習、中間經過休息之後，晚上7點又開始柔道對練，最後卻發生重傷事故。

有鑑於此，全柔連18日對媒體表示：為了避免因為長時間練習再次發生相同悲劇，已擬定針對小學生柔道練習的時間限制，每天不得超過2小時。

根據全柔連公告的指導原則，考量小學生的身心健全與防護安全，每周柔道練習日數不得超過4天（包含參加比賽）、一天以2小時為上限。除此之外，還有勸導避免造成學童過度的身心負擔，特別是有些學校社團或柔道團體可能因為「勝利至上主義」，過度要求比賽成績、以取勝為導向的訓練，久之形成巨大的壓力，或是出現嚴厲的體罰管教等行為。

然而全柔連的做法，是不是就能解決屢次發生的學童柔道事故？在校園社團和民間的柔道館裡，又能真正落實多少？

首先在「2小時上限」方面，除了今年的兩起重傷事件外，一般而言日本的中小學生柔道課程，鮮少有超過2小時。以柔道總本山的「講道館」為例，青少年與學童的練習時間約為1.5小時，成人的柔道課程才有達到4小時（含休息時間），同樣熱衷柔道的海外國家如法國、巴西等，針對青少年與小學生的柔道也幾乎如此。

但問題之一在於，儘管普遍上不會有超過2小時的練習時間，但如果是在追求比賽獲勝的加強訓練，就有可能出現長時間練習的情形。練習時間長度拉長、學童體力不支的狀態下，身體受傷的風險亦隨之增加。柔道選手出身的運動評論家溝口紀子認為，全柔連提出的指導原則能否落實在教育現場仍是問題，之中或可重新藉此檢視日本過熱的小學生全國大賽風氣。

另一個致命的原因，則是在練習的內容。在9月致死的事件中，這名小5生是和其他學童進行「亂取」（乱取り）的自由對摔練習時受到重傷。亂取是柔道是常見的實戰訓練之一，對練的雙方可以採用柔道的各類技術（寢技、立技等），依據實力的差異，練習過程與方法也會略做調整。初學者或年齡較低的練習者，通常需要他人從旁指導監督，倘若有所疏忽，即可能造成受傷的慘劇。

「柔道是除了橄欖球外，日本受傷率最高的社團活動...」名古屋大學學者內田良的統計資料，1993年至2013年間校園體育類社團當中，橄欖球和柔道分居受傷率最高的第一、二名，特別是頭部外傷的情形最為嚴重；以柔道為例，最多的就是腦震盪和急性硬膜下血腫，約80%的頭部外傷都是發生在練習階段（而非比賽當中）。

根據日本「全國柔道事故被害者協會」的統計數據，從1980年代到2010年代的30年間，日本就有118名兒童因柔道練習事故致死，另外更有多達約300人重傷昏迷或是腦震盪。

然而在相關數據曝光之前，這些案例卻鮮少被外界所知，全柔連也僅採取慰問金的形式彌補，對於如何加強防範、改善問題，沒有更深入的心思。隨著相關團體的倡議，柔道事故在2012年以後有所改善（該年度致死案例為0，而前一年的2011年還有3件、2010年7件），不過在2015年5月時，福岡市的中學生大場彩，在柔道部的練習中，被以「大外刈」（大外刈り，或譯做大外割，柔道基本技摔法之一）摔倒撞頭，而後沒多久就因急性硬膜下血腫身亡。

當時大場彩的案例再次引發社會輿論對柔道安全性的疑慮，甚至於是否繼續讓學童進行大外刈的練習，都引發不同意見的爭論。全柔連的報告顯示，2003年至2014年的29件頭部外傷中，就有15件是因為大外刈的摔傷所致。雖然並沒有因此全面禁止大外刈，不過由於2012年開始日本就實施了中學「武道必修化」，柔道是學生接觸的項目之一，擁有柔道三段的東京大學教授松原隆一郎認為，改善柔道教育的結構、改進風氣和安全的問題，才有可能拯救柔道教育。

「全柔連幾乎沒有『危機感』。」松原隆一郎批評，全柔連對於安全性問題被動、更沒有制訂根本改善的對策。

除了練習傷亡的事件，日本柔道界的另一個老病灶是過度體罰，今年6月宮崎一名柔道教練因為懲罰學生而把對方摔到骨折，而被判處停職。11月時德島縣的高中柔道部顧問，也是在亂取練習的過程中，為了懲戒學生而直接用拳頭痛毆、造成對方骨折，最後以減薪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