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9. 11 美國】

白宮鬥垮了「戰爭狂人」：川普閃電開除國安顧問波頓

「你被開除了！」美國總統川普10日下午透過Twitter突發開除了國家安全顧問——約翰．波頓（John Bolton）。發言中，川普極不客氣地表示「白宮再也不需要波頓的服務」，並坦白自己與白宮團隊與波頓存在著「嚴重的意見分歧」。川普發文後，被開除的波頓也隔空反擊，強調「是我主動辭職，川普本想慰留我」，不留情面的火藥味分手，也讓華府上下為之傻眼。白宮內部表示，波頓在任內的17個月，曾不斷主張「要對伊朗、北韓、委內瑞拉用兵」。極端好戰的立場不僅與五角大廈、國務院嚴重摩擦；在北韓與阿富汗塔利班談判問題上，波頓更和川普親信的國務卿龐佩奧（Ｍike Pompeo）彼此暗算暗自、互丟黑函。於是，再也無法容忍波頓乖戾性格的川普，最終才於與9日和波頓當面翻臉。

▌延伸閱讀：〈川普取消和談塔利班：波頓槓上龐佩奧，白宮的「阿富汗分裂」〉

在「開除推文」上，川普如此寫道：

「我昨晚通知波頓：白宮不再需要他的服務了！他大部分的政策建言，我都強烈地不同意，其他部門也與我同感。有鑑於此，我才要求波頓離開，而今早他也已乖乖交出了辭呈。非常感謝約翰對國家的奉獻。至於遞補的國家安全顧問，下個星期我就會公開人選。」

在這份突如其來的開除發言裡，川普完全不見對波頓「祝福」例行客套話；相反地，他還開門見山地公開了白宮內部與波頓的「嚴重不和」。就算開除部屬對川普來說家常便飯，如此不留情面的作法，也讓美國輿論大感意外。

誰知波頓也不是省油的燈。川普發言後，波頓也同樣透過Twitter強硬回嘴：「昨晚是我提出辭呈的，不過當時川普總統對我說：『我們明天再好好談談吧！』」

由於周二下午的白宮記者會，原訂是波頓主持的例行新聞說明會。因此在川普發文開除前，波頓的推特仍若無其事地更新著「伊朗政策進度」。沒想到幾小時後，波頓就黯然丟官，在一片驚訝聲中結束了自己的17個月任期。根據內部曝光，波頓的辭呈只有兩行文字：「在此我將即刻辭去國家安全顧問的職位，謝謝你給了這個報效國家的機會。誠摯地，波頓。」冷漠的內容，也顯示與川普的關係確實「徹底決裂」。

現年70歲的波頓，是美國新保守主義的鷹派代表人物。律師出身的他，曾長期服務於美國公務系統，並在雷根、老布希總統的保守黨政府中任職。波頓為人所知的「好戰形象」，始自於2001年911事件之後，當時擔任美國國務次卿的他，不僅大力支持著小布希總統的「反恐戰爭」，並積極鼓吹、策動2003年的「入侵伊拉克」。

儘管小布希的伊拉克戰爭，很快地就被證明是「災難一場」。但聲名大噪的波頓，卻成為右翼新保守主義的「鷹派旗幟」，其耿直、果敢、好戰、甚至霸道的個人性格，雖讓小布希頗為頭痛卻也十分敬重，並在2005年提名波頓為「美國駐聯合國大使」。

不過始終認為聯合國是「無能、迂腐、阻礙美國發揮實力」的波頓，在常駐聯合國期間，曾不斷與各國代表發生衝突；與此同時，2005-06年間，又爆發了「北韓核武危機」（05年北韓宣稱成功研發核武，隔年10月首度試爆），因此一時之間爆跳如雷的波頓，也就以強硬的「戰爭狂魔」形象，而聞名於世界。

在歐巴馬當選、民主黨當政的8年裡，退下公職的波頓也積極投入保守派智庫的運作與媒體曝光。像是一向死撐右翼保守主義的《FOX新聞》，就時常邀請波頓針砭時政，抨擊歐巴馬政府對於中國、伊朗、北韓的「軟弱無能」。此一形象，也深深影響了日後當選總統的川普，因此在多所波折後，川普才終於在2018年邀請波頓擔任白宮的「國家安全顧問」。

波頓是川普政府的第三名國家安全顧問。在他之前的兩名前輩，分別是：川普助選大將，但卻因說謊私會俄國大使、並隱瞞自己非法收受土耳其遊說獻金而獲罪的前國防部情報局長佛林中將（Mike Flynn）；以及出面救火，但卻因辦事保守，處處忤逆川普「戰略奇想」而遭總統討厭、慘遭開除的麥克馬斯特中將（H. R. McMaster）。

波頓在接掌國安顧問後，曾一度扭轉了川普的軍事戰略，像是轟炸敘利亞、單方面退出伊朗核子協議、阿富汗增兵、或者是大量縮減聯合國支援預算等，都有波頓從中指導的身影；此外，波頓對於中國威脅的戒慎恐懼，也讓其成為川普內閣中的重要親台派，除了積極策動華為包圍網、亦及亞太戰略封堵外，波頓也曾親自接見台灣的國安會祕書長李大維，是自1979年兩國斷交以來的罕見高層會。

然而在短暫的蜜月期後，波頓的強硬風格與乖張個性，卻引發了白宮團隊內的嚴重分裂。之中，他不僅與其他部門頻繁衝突；就連總統本人的戰略意見，他也往往置之不理、我行我素——像是在委內瑞拉與伊朗問題上，波頓就多次「不顧川普的立場」，逕自對外發出「美國不排除軍事入侵」的動武訊號；在北韓核武談判中，波頓更是極度不相信金正恩，並強烈主張應該腰斬川金會談，著手策畫「軍事入侵北韓的最壞準備」。

《金融時報》認為，川普一開始之所以選擇波頓，就是希望他「敢打敢殺」的剽悍個性，能夠壓制國防部、國務院的官僚系統，進而管制住白宮對外交、軍事的集中權威；與此同時，川普也十分欣賞波頓的鷹派戰略，並期待他能成為「白宮黑臉」負責強硬表態、威嚇各方。

誰知道波頓上任之後，他的「衝突性格」過於偏執而好戰，時不時放話動武的態度，讓他與軍方將領、外交官僚之間極度緊張，失去人和的國安顧問團隊反而進一步被孤立，而讓白宮戰略團隊更陷入「各自為政」的惡性循環。

在這段緊張過程中，波頓多次暗示自己與川普本人的關係緊張（像是日前接受《BBC》訪問問及兩人關係時，波頓就故意大笑不語）；而年中的委內瑞拉危機時，川普也曾抱怨「波頓處心積慮要把美國與我拖進另一場戰爭」，甚至曾半真半假地對媒體表示：「要是我都聽波頓的『顧問建言』，美國現在大概要同時開打四場戰爭吧！（註：阿富汗之外，波頓還想入侵北韓、伊朗、委內瑞拉）」

此外，白宮上下也極度不滿波頓的「黑函習慣」。《華盛頓郵報》表示，波頓長期以來就時常「先斬後奏」自顧自地向媒體發言放話。其發出的鷹派立場，往往尚未獲得團隊共識，同事間因此常有「被波頓硬尚綁架」的觀感；喧賓奪主的對外放話，也多次讓好出風頭的主子川普「暗自惱怒」，甚至懷疑起波頓就是「洩漏白宮團隊不和的『抓耙仔』」。

以近期衝突白熱化的「北韓非核化交涉」與「阿富汗塔利班和平談判」為例，主責談判的國務院就對屢屢插手搗亂的波頓大為光火，因此後來的交涉進度，國務卿龐佩奧都「刻意孤立波頓」，直接向川普總統稟報——像是7月份川普－金正恩的板門店歷史會面，川普與龐佩奧就故意支開波頓、提前派他訪問蒙古；而9月初在最後關頭告吹的「川普－塔利班大衛營和會」，波頓也一直被排除在決策圈之外。

但自知失寵的波頓並不就此罷休，反而變本加厲地投過媒體放出黑函——像是在大衛營塔利班和會之前，波頓就故意設局曝光副總統彭斯的「反對立場」，並把白宮內部質疑塔利班的內幕衝突，全曝光給了媒體報導，試圖影響保守派的風向對川普施壓。

然而波頓的洩漏之舉，雖成功狙擊了大衛營和會，但逕自放話、洩露白宮政治亂局的作法，卻踩中了川普的禁忌地雷。因此在腰斬大衛營密會後，川普也在9月9日召來波頓，並與他「當面大吵了一架」。

美國各大媒體皆表示，波頓與川普的互動極為緊張，氣頭上的波頓也憤而口頭辭呈——因此在兩人的Twitter戰爭中，波頓的說法其實更具真實性。波頓派的幕僚透露，過去半年來，被川普故意孤立的波頓，早已對白宮死了心，「我與川普之間有著巨大的理念鴻溝，我們之間的裂痕早已不可調解！」

一開始，川普確實是要波頓回去冷靜一下在討論是否離任，但之後收到了波頓「兩句辭呈」後，被觸怒的川普卻是越想越生氣，於是才會逕自發文、先發制人並扭曲事實地發出了「開除決定」。

《美聯社》、《路透社》、《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與《金融時報》皆認為：波頓的離去，將大大地增強國務卿龐佩奧的政治份量——之中，又以龐佩奧負責的北韓核子談判、阿富汗塔利班談判最有可能出現交涉轉機。

「確實，我和波頓大使很多時候都意見相左，這是真的。」在波頓被開除後，同日在白宮召開例行記者會的龐佩奧，也遭遇了華府記者團的包圍詢問，「但意見不一樣本來就很正常，我也不是只針對他，我也和很多人都發生過立場摩擦。」

不過熟悉龐佩奧的政治線記者都認為，「龐佩奧今天笑得特別燦爛...對於波頓走人的態度，從他表情就看得出來。」

《華盛頓郵報》表示，目前外界大多認為國安顧問的接任人選，會是龐佩奧手下的國務院人馬；而川普也將更為仰賴龐佩奧的斡旋，以求在2020年11月大選前，對北韓、阿富汗、伊朗「取得重要的外交突破」。

報導認為，龐佩奧將首先針對「川金四會」深入安排；並力求能說服塔利班重回磋商，於年內確認阿富汗和平進程與美軍撤兵阿富汗的具體時間表，進而達成兩項「川普最在意的外交政績」。與此同時，對於川普日前丟出的「不排除與伊朗總統魯哈尼會面」一案，由於操作難度較大，因此短期內美國對伊朗的經濟制裁應該不變，但或會透過第三方斡旋來減緩霍姆茲海峽衝突的風險。

至於波頓一向強硬的「中國威脅問題」，則可能會與10月展開的中美貿易談判連動。龐佩奧與川普雖暫時應不會鬆動既定立場，但在2020大選前應也不會有更進一步的增壓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