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6. 05 捷克】

鐵幕垮台後最怒抗爭：捷克「富翁」總理涉嫌詐領歐盟補助事件

「商人治國，真的能擺脫『貪腐誘惑』嗎？」6月4日，捷克出現了自1989年「天鵝絨革命」、推翻共產黨鐵幕以來，最大規模的人民抗爭。超過12萬人湧入首都布拉格街頭，抗議時任總理——捷克第二大富翁——巴比斯（Andrej Babis）涉嫌長期詐領歐盟產業補助款，並違反利益迴避，於總理任內仍持續秘密操控名下財團「Agrofert 」不當得利。儘管巴比斯過去曾多次遭遇類似指控，但本回的事證來源，卻是歐盟執委會獨立調查的「審查報告」，因此就算自稱清白的巴比斯一再反咬反對黨「政治抹黑」，但大批憤怒的捷克民眾仍走上街頭，要求這位「CEO總理」即刻下台。

現年65歲的巴比斯是捷克民粹政黨——同時也是全國第一大黨——「是的2011黨」（ANO 2011）的創辦人兼黨主席；但在政壇之外，巴比斯也是捷克資產排名第二大的大富翁（身價約35~40億歐元），是歐洲大型財團「Agrofert」的持有老闆。

巴比斯於1993年創立的 Agrofert財團，一開始以農產、食品業起家，之後事業版圖高速擴張，並涉足化學、再生能源、媒體...等跨領域產業；至今 Agrofert 旗下已有250餘家子公司，投資腳步遍及中歐各國，是捷克國內、乃至於歐洲最有影響力的財團之一。

在經營 Agrofert 打下大片江山的期間，巴比斯除了投資精準、策略果斷外，Agrofert 也和創辦人一樣以「財大氣粗」、擅長於惡性併購聞名；之後，巴比斯也用自己發大財的經驗轉戰政治圈，並於2011年以「反貪腐、拚經濟、不搞左右意識形態」為口號，號召發起了「不滿公民行動」，並於隔年原組織改組成立「是的2011黨」。

被認為是保守自由主義民粹政黨的「是的2011黨」，成立後迅速成為捷克的主流政黨。在2017年國會選舉中，巴比斯更搭上反移民、反難民的排外風潮（但諷刺地是，巴比斯的財團農場自己也聘用了不少外籍移工與非法移民），一舉以國會第一大黨之姿，如願當上了捷克總理大位——至此，巴比斯才把一手打造的 Agrofert 交付信託，以迴避執政與經商的「政商利益衝突」。

然而在商界與政壇，巴比斯都是頗具爭議的話題人物——在2017年大選前夕，巴比斯與 Agrofert 就因涉入「詐領歐盟產業補助款」，一度遭到檢警起訴，並遭國會投票「褫奪議員免責權」；但巴比斯堅稱全案「都是政敵的選舉抹黑」，全案之後也因巴比斯高票連任，當上了總理、恢復了免責權，而阻止了檢警的進一步追查。

根據當時檢警的指控內容，巴比斯與 Agrofert 涉嫌透過關係企業、空殼公司，冒名申請歐盟專用於「鼓勵中小企業」的補助款，因為身為巨型跨國財團的 Agrofert 並不符合歐盟的「鼓勵資格」，因此秘密作帳挪移的數百萬、甚至千萬歐元補助款，也因此被懷疑是非法的不當進帳。

然而2017年的風波並未真正落幕，對巴比斯行為深表疑慮與憤怒的布魯塞爾，於是也啟動查帳調查，歐洲議會更在2018年底以壓倒性票數通過決議，要求歐盟「公開所有 Agrofert 涉及詐領的補助明細」，並「徹底切斷與追回捷克方面的所有不當補助款」。

面對歐洲議會的強烈表態，巴比斯依舊拿出了同一招：「這些都是反對黨的抹黑陰謀！我的財富已交付信託，根本不可能控制或指揮 Agrofert 詐領預算。」豈料，2019年4月，捷克警方再度向司法單位發提出「起訴建議」，以更多的事證控訴同類型的 Agrofert 涉詐領問題。

面對檢警的調查逼近，依舊強調「都是抹黑」的巴比斯，卻緊急撤換了內閣的司法部長，並安插同黨親信作為「防火牆」——此舉引發全國譁然，捷克的司法獨立性、政商勾結問題，也自此引爆了嚴重的民怨。

4月30日的司法部地震後，5月31日，捷克媒體又曝光了一份來自歐盟執委會的「查帳報告」，內容除了條列 Agrofert 的多項詐領補助款事證外（盜用關係企業資料，在對方不知情的狀況下吞領補助金），還公開點名「巴比斯的財產信託根本只是作作樣子，至今他仍是 Agrofert 的實質經營者與營運決策人」，因此除了偽造文書、背信、與詐欺之外，巴比斯更可能涉嫌違反公職人員的利益迴避，甚至牽扯到更深一層的政商勾結與貪腐問題。

捷克政府回應，布拉格確實接到了歐盟方面的「查帳」報告，但這份資料「還沒有完成結論」，「各項指控沒有定案」，只要巴比斯、 Agrofert 與捷克財政部補交佐證資料，「歐盟方面必定能打消疑慮，還所有人一個清白。」

不過歐盟的查帳報告，在捷克國內卻引發了地震般地輿論怒火；因為與歷年種種的控訴相比，這回的控訴，可是受到「歐盟認證」的弊端。於是在6月4日號，超過12萬名示威者就這樣走上布拉格街頭，高吼著要巴比斯「下台面對」。

12萬人的示威規模，是捷克自從1989年「天鵝絨革命」推翻共產黨的鐵幕統治以來，其國內所出現的最大規模示威。巨大的聲勢，也因此把整起貪腐疑雲，推上了國際新聞的關注焦點。但對此，巴比斯本人還是堅持「一切說法都是在野黨的陰謀抹黑」，除否認一切不法指控外，也堅持「自己與捷克，絕對不還歐盟一毛錢！」

如果歐盟確認「巴比斯與 Agrofert 的詐領屬實」，那麼布魯塞爾方面也將取消、並追回今年度撥給捷克的1,750萬歐元特別補助款；但除了歐盟款項以外，反對黨與公民團體也質疑：「 透過總理本人的政治施壓， Agrofert 似乎又另外以空殼名義，申請到了多筆1,000萬歐元的捷克政府不法補助。」

儘管巴比斯的財富醜聞已引發嚴重爭議，但在12萬人上街之前，巴比斯與「是的2011黨」仍以28%的支持度，穩居捷克的最受歡迎的政黨。因此之後的多重壓力究竟會迫使「捷克CEO」下台？還是會加劇政壇與社會的同溫層對立？布拉格的政商混戰，也正引發整個歐洲的密切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