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6. 04 蘇丹】

喀土木廣場屠殺：蘇丹軍隊開火鎮壓民主示威，至少35死

「武裝士兵在廣場上實彈掃射...甚至衝進醫院裡無差別開火！」2019年6月3日非洲國家——蘇丹——發生極為血腥的武裝鎮壓事件。自從今年4月，蘇丹前獨裁者巴席爾總統（Omar al-Bashir）被人民起義與軍事政變聯手推翻後，近萬名民主示威者就持續在首都喀土木發動「和平佔領」，並透過和平示威與萬人罷工，與組成臨時政府的「軍方過渡委員會」（TMC）談判後續的「政權交接」與「民主化進程」方案。但雙方交涉卻因「軍人干政」的權力問題而僵持不下，失去耐性的軍方周一清晨於是發動「武裝清場」，以真槍實彈直接掃蕩全城、街頭屠殺——截至6月4日清晨，前線通報至少35死，全國的軍民對抗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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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丹現階段的政治緊張，始於2019年4月11日，統治國家30年的強人總統巴席爾，因無法壓制國內物價通膨、經濟衰退、與結構性政經貪腐等問題，而在數個月的民眾街頭抗爭後，遭到親信軍隊「倒戈」逮捕，被迫辭職。下台之後的巴席爾，目前已被軍方成立的臨時政府「軍方過渡委員會」（TMC），以貪腐、殺人等罪由送入監獄；但其所留下的權力真空，卻引發了新一波的軍民對立。

過去2個月來，在國際社會的斡旋中介下，民主派示威者推派的代表團體「自由與改變力量宣言」（DFCF)）與軍方的TMC密集交涉，試圖為國家「未來」劃出政治時間表——談判中，軍方與民間初步達成共識，雙方同意推選臨時接管政府，並約定在「3年訓政期」後，再啟動新政府的正式總選舉。

然而「3年訓政」的時程設定，在軍方內部卻引發了不小反彈，許多將領認為「過渡期拉的越長，給軍方的政治壓力就越大」；DFCF卻強調，當前的蘇丹需要一個人民能接受的、可受公評監管的「技術官僚政府」，在人民長期遭到高壓統治、傳統各大政黨又都是巴席爾獨裁留下的「空殼」狀態下，「過早而匆促的選舉，極大可能只會製造出一個替代的『新獨裁者』。」

除了過渡政府的訓政時間表之外，DFCF與TMC也針對「軍隊國家化問題」、「誰來監督臨時軍政府」等問題僵持不下。最終人民再度群起湧上街頭，並以和平靜坐、紮營佔領的模式，包圍了首都喀土木的國防部周邊廣場，試圖擴大民意號召，逼迫軍隊接受「還政於民」的現實。豈料惱羞成怒的蘇丹軍方，卻因此徹底失去了耐性。

自從5月底開始，蘇丹民間就盛傳「軍方已準備趁著開齋節（民眾要返家過節）的機會『武裝清場』」，DFCF方面也因此不斷呼籲民眾「回到首都」，試圖以街頭數量嚇阻軍方的鎮壓妄動——但在6月3日清晨5點，上千名武裝士兵卻荷槍實彈地開進喀土木，並朝街上紮營的示威群眾「直接開火射擊」。

這批武裝部隊，先是包圍了國防部周邊的示威群眾，並在連番掃射後，直接縱火焚燒民眾的帳篷營地。之後，小部份民眾繼續以石塊、煙火、汽油彈，與士兵追逐巷戰；但大部份抗爭者，卻在全城驚恐的氣氛下，於槍林彈雨中到處竄逃。

透過社群網路傳出的目擊影片，身穿土色與藍色軍服的武裝部隊，不僅在市區巷弄間「追捕示威」，還有當街鞭打非武裝平民、實彈濫射的畫面。過程中，佔領民眾被逼得四散逃竄，無法有效指揮人群避難的DFCF，也僅能透過電話、簡訊、網路、與街道上的口耳相傳，呼籲大夥兒「就地躲進民宅掩蔽，不要在街上落單。」

蘇丹醫師公會向《半島電視台》表示，在鎮壓過程中，蘇丹部隊一度闖入北區的「東尼羅河醫院」，並在院區內「開槍掃射」、搜捕「可疑示威者」；之後，在穿越喀土木市中心的「藍色尼羅河」上，記者也目擊到了大量「平民浮屍」。

鎮壓行動一持續到入夜，直到6月4日清晨為止，DFCF已證實「至少35人死亡」，但切確罹難、受傷、失蹤者數量，依舊難以統計。

DFCF向《美聯社》表示，3日在廣場上開火的部隊，並不是軍方直屬的蘇丹正規軍，而是惡名昭彰的「快速支援部隊」（Rapid Support Force，RSF）。這批由巴席爾前總統編納的「武裝民兵」，其前身是達佛（Dafur）的「Janjaweed 牧民武裝部隊」，在2003～2010年的「達佛人道危機」中，該部隊曾作為巴席爾的「打手」，於達佛地區涉嫌「種族滅絕」的嚴重戰爭罪行為。

在達佛危機因國際介入而落幕之後，這批Janjaweed部隊也被巴席爾收編，一部份的老兵與「童兵」被蘇丹政府組織成「外籍傭兵」派赴阿拉伯半島，受沙烏地阿拉伯與阿拉伯聯合大公國「聘用」參與葉門內戰；另一部分的主力部隊，則於近年改組更名為「快速支援部隊」，其地位介於正規軍與國安警察之間，是巴席爾用來制衡軍方將領與國安情報單位的特殊親軍。

在巴席爾倒台前夕，RSF選擇「騎牆不作為」的態度，被認為是結束巴席爾獨裁統治的最後一根稻草；但RSF的指揮官——達加洛將軍（Mohamed Hamdan Dagalo）——卻也因此成為TMC過渡政府的「二號人物」，並因積極爭權的野心展現，而成為外界公認的「新一代強人軍頭」。

民間團體擔心，心狠手辣又擁兵自重的達加洛將軍，正打算加速選舉進程，好趁隙奪取權力、成為接班巴席爾總統的「新任獨裁者」。因此3日的血腥鎮壓，也被視為達加洛逼迫軍方配合的攤牌之舉。

在事件發生之後，TMC總部一方面否認「RSF是奉軍方命令開槍鎮壓」，但另一方面也反手指責示威團體「會觸發暴力，你們這些占領者也有責任。」此外，TMC雖承諾將啟動究責調查，但同時也宣布：「與DFCF的談判已經破裂——所有的過渡期協商都已失效，蘇丹將於『9個月內』重啟大選。」

目前DFCF已召集了全國的律師、醫師與各大商業公會、職業工會，準備於4日起發動「全國總罷工」，試圖以不服從的全國性癱瘓，迫使軍方重回政治談判桌；但與此同時，除了美國、英國與聯合國迅速對蘇丹危機表達憂慮外，國際社會的反應大多相對消極。

《金融時報》表示，由於過去軍事合作的關係，沙烏地、UAE與埃及都對達加洛將軍相對看好，並承諾

以金援與軍援，「支持蘇丹軍方主政過渡期」；至於過去一向支持「蘇丹穩定」，並曾密集投資蘇丹軍方與石油產業的中國政府，則因喀土木鎮壓屠殺正逢「六四事件」敏感時機，暫時抱持新聞靜默的觀望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