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21 美國／敘利亞】

川普失去了最後的將軍：反對撤軍敘利亞，美防長「瘋狗」馬提斯辭職

「白宮裡的最後一個正常人辭職了。」美國總統川普19日跳過所有國安幕僚團、無預警宣布「對抗ISIS的戰爭已經勝利」，下令從敘利亞撤回所有美軍部隊、中止所有針對ISIS的空襲行動。消息傳出後，事先意見完全被忽略，也無法理解白宮「ISIS勝利宣言」根據何來、且強力反對美軍撤軍敘利亞的國防部長——「瘋狗」馬提斯（Jim Mattis）——20日再度前往白宮，並在勸說總統收回成命未果後，於同日提出辭職申請。由於戰功彪炳的馬提斯，在美軍軍部、華府政壇、海外盟邦都極具信用與聲望，其突如其來的去職，也成為衝擊川普政權威信的一記重磅震撼彈。

川普的敘利亞撤軍命令，是在12月19號透過Twitter親自發出，內容中川普強調「ISIS的哈里發國已經敗亡」，因此前進敘利亞境內、偕同各路盟軍作戰的數千名美國大兵「已完成任務」、「現在要凱旋回家了」。

川普發出凱旋宣言後，白宮也對外證實：在總統命令下，敘利亞的撤軍行動已經展開，針對ISIS的「空襲打擊行動」也將同步結束；此外，川普團隊亦對外放出風聲，聲稱在敘利亞撤兵之後，川普還將繼續加碼，於近日宣布「阿富汗大撤兵」。

然而白宮方面的撤兵決策，卻與美國國安團隊——特別是國防部長馬提斯——意見相左。因此，在周四下午，馬提斯也特別前往白宮橢圓形辦公室，試圖說服川普總統收回成命，不要貿然又高調地釋出「錯誤訊息」。

馬提斯等資深將官認為：僅管在2017年底，美軍部隊與敘利亞庫德族武裝「敘利亞民主力量」（SDF）聯手攻陷了ISIS的國都拉卡（Raqqa），並迫使其領袖巴格達迪（Abu-Bakr al-Baghdai）逃竄無蹤；但在光是在敘利亞－伊拉克的沙漠邊境，仍有2萬－4萬名ISIS殘兵四處流竄，後續仍有非常高的機會再次集結、或是被新的恐怖組織吸收——因此若是美軍提前收手，匆促「放生」SDF等反恐盟軍，後續恐攻威脅勢必將捲土重來，進而讓過去的犧牲累積化為烏有。

然而馬提斯的諫言，卻直接當面給川普否決。考量到雙方的互信基礎已經崩塌，馬提斯於是也提出了辭呈，決議辭去國防部長一職。

「吉姆．馬提斯將軍即將退休，具體的時間，將在明年二月底。」在接受馬提斯辭呈後，川普也再次透過個人Twitter向世界發出通告，除了感謝他的為國奉獻，川普也表示「國防部長的繼任人選，近日就會提名」。

由於在川普執政團隊中，馬提斯是相當具有威信、且於國際社會頗受尊重的領袖人物，因此在分手通告中，白宮方面也特意以「退休」為名，為雙方保留下台階；但在川普發完推文後，馬提斯卻公開了一份個人聲明，證實了自己並非退休，「而是與總統的政策意見不合，才決定辭職。」

「作為總統，理應有權任命一個與自己政策意見更為『契合』者擔任國防部長一職。鑑此，我認為此刻我理當主動卸任、退出職缺給更合適的人選。」馬提斯表示。

《路透社》認為，自從2017年接受川普邀請、成為其任內的第一位國防部長以來，馬提斯就被認為是「川普政府裡，極少數腦子冷靜的『正常人』」。在華府政壇與記者圈內，亦有「馬提斯就是在背後指導、糾錯川普如何領導政府的總統國師」一稱，包括日本、南韓、德國與中東等一級盟邦在內，也都會特別請教馬提斯，要求其解讀並說明「川普美國的戰略意圖」。

除此之外，在川普執政初期，馬提斯也是川普愛用「軍系內閣」的代表人物。但在過去一年內，川普的家人與親信團隊，卻開始刻意疏遠這批「軍人部長」，像是前陸軍中將麥克馬斯特（H. R.McMaster）就在今年春天辭去國安顧問、前陸戰隊上將凱利（John Kelly）也在救火華府亂局後，於日前被逼退白宮幕僚長一職——因此馬提斯此刻的離去，也被視做是川普清洗軍系幕僚的最後高潮。

現年68歲的馬提斯，自從18歲那年透過ROTC加入美國海軍陸戰隊後，44年的軍旅生涯，也因波灣戰爭、伊拉克戰爭、阿富汗戰爭與反恐戰爭屢屢受勳，官拜四星上將。在軍中，馬提斯以規劃縝密、行動大膽聞明，再加上歷史系出身的他喜歡飽讀群書、著重歷史分析，因此部隊裡也給他取了「武僧」（Warrior Monk）、「瘋狗」（Mad Dog）等綽號。

在歐巴馬任內，擔任美軍中央司令部司令的馬提斯，曾因不滿白宮軟弱的伊朗對策，而遭到民主黨政府排擠。因此儘管自己無黨無派，但2016年當選總統後，川普仍破格提名馬提斯出任國防部長——由於美國長期以來素有「文人領軍」的傳統，因此退役才4年就入主國防部的馬提斯上將，也成為了繼馬歇爾上將（George Marshall）以來，美國史上第二位主掌國防部的「將軍部長」。

在國防部長任內，馬提斯特別著重於戰略的重整，並主導了在西太平洋、積極圍堵中國的強硬對策。然而在短暫的蜜月期之後，隨著川普團隊因派系內鬥、通俄門問題而陷入混亂，馬提斯也不得不回頭協助白宮穩定軍心，但自己在海外的政策，卻往往無預警地遭到自家總統的「暴言突襲」而疲於奔命。

近半年來，馬提斯與川普的關係裂痕逐漸白熱化，包括川普的「敘利亞撤軍」、「日韓撤守」、「修理北約盟邦」、「對俄不夠強硬」、「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提名」（川普完全不甩馬提斯的推薦，繞過尊重國防部長的傳統而自己挑人）、「阿富汗撤兵」（馬提斯認為當前正值和平談判關鍵期，會釋出錯誤訊息讓阿富汗政府總體崩潰）、「太空軍建軍」（馬提斯以為「空軍太空司令部」就可執行，不須疊床架屋成立新軍種）、「派兵駐守美墨邊境」（馬提斯質疑違反國內法，昂貴、且非軍人擅長之任務）...等等問題，兩人的立場總是對立，再加上馬提斯的陸戰隊老戰友——白宮幕僚長凱利——與第一家庭屢生嫌隙，這也都連帶讓川普冷落馬提斯，甚至在背後嘲諷地喚他是「那個民主黨臥底」、「『小乖狗』馬提斯」。

然而在過去，馬提斯雖然屢次不認同川普的命令，但像是「暗殺阿薩德」、「派兵鎮壓美墨邊境難民」等指示，馬提斯最多也只是陽奉陰違、刻意拖延行動的執行，以等待川普「恢復理智」。因此當川普發出敘利亞撤軍令後，相關人士也不認為馬提斯「會在緊張時刻縮手放棄」，豈料雙方的關係已難以修補，最終馬提斯才會以份外冷峻的聲明稿、強調「自己無法認可總統政策」而辭職。

在馬提斯辭職後，川普的執政團隊也將正式走出「將官時代」，但在國際緊張的時刻，誰能接替馬提斯的重責大任？混亂的華府與共和黨內部，目前除了聲援馬提斯並呼籲川普收回成命外，暫時也無法提出明確的後繼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