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1. 18 法國】

土地由人民守護：對抗半世紀，法國正式放棄「聖母荒地」機場開發案

是地方發展的福祉重要？還是脆弱的濕地生態重要？法國近代史上最漫長的反迫遷、反開發抗爭案——聖母荒地機場計畫（Notre-Dame-des-Landes）——17日終於被法國政府正式放棄。消息傳出後，據守濕地53年，不斷與財團、鎮暴警察對壘的抗爭組織無不歡欣鼓舞；但地方的開發派團體卻認為，法國已在聖母荒地問題上蹉跎了半世紀、白燒了10億歐元（360億台幣），但政府卻屈服於「環保民粹」，「我們一定會讓馬克宏政府付出代價！」

位於法國西部羅亞爾－大西洋省的聖母荒地，擁有歐洲相當珍貴的溼地環境；但自1965年開始，該區卻被劃為國際機場預定特區，漫長的官民抗爭自此展開。

當時，歐洲的航空交通正高速發展，法國政府一方面想開發地方經濟、一方面也想擴張跨大西洋的空中貿易，因此當局才會看上人口稀少、土地便宜的聖母荒地。但擔心土地被徵收、機場影響生活、濕地環境遭到破壞的地方居民與環保人士，卻因農民團體的領銜而起身反抗。

各方壓力之下，新機場建案於是就此「順延」。但官方暫停的同時，羅亞爾－大西洋省政府卻將聖母荒地周邊4,000多公頃的土地逐步徵收，劃為開發待用的「緩衝管理區」（ZAD）——直到2000年，社會黨籍的法國總理喬斯班（Lionel Jospin），才從中央下令「重啟開發」。

法國政府認為，擔當羅亞爾－大西洋省空中門戶的南特機場，目前能接納的旅客吞吐量，已滿載飽和，但周邊土地又已無擴建空間。假如法國西部若想要拼觀光、救經濟，比南特機場大三倍、每年預能吸收900萬遊客的聖母荒地機場，即是法國開發「大西部」一定要幹的發展建設。

雖然不久後，喬斯班總理就因大選失利退出政壇，但聖母荒地的開發案，卻是越演越烈。這段時間，各級政府雖然加快了土地徵收與工程發包的腳步，但法國的環團人士與地方農民卻強烈反彈，他們一方面提出數據，主張西法地區沒有「900萬旅客的吞吐需求」；一方面也以「聖母荒地是重要的濕地，其自然資產包括多種瀕臨絕種的動植物種」為由，向各級法院提出抗爭訴訟。

但當訴訟持續的同時，開發區內，十數個不願配合開發的「釘子戶」卻陸續收到了搬遷強制令。「官逼民反」的氣氛，自此激怒了法國輿論，自2008年開始，大批環團與反迫遷聲援者紛紛在開發區發起非法移居的「佔領行動」，建立對抗營寨、成立「防衛區」（也是ZAD）。長年下來，對抗開發的佔地者，更已自成為數百人規模的小型社區。

過程中，羅省政府曾多次試圖驅離聖母荒地的佔地者，但往往卻引發更大的民怨、刺激更多法國民眾挺身而出。像是在在2012-13年間，雙方就曾爆發過多次暴力衝突，但卻常常出1,000名鎮暴警察被4萬抗爭者包圍的懸殊狀況。

聖母荒地的抗爭越戰越兇，抗爭者除了將騷動戰場拉回到了地區首府南特城內，聖母荒地周邊的聯外道路，也總是反開發的路障工事所封鎖。受不了的民意的法國政府，於是在2016年6月，以整個羅亞爾－大西洋省為單位，發起「機場開發諮詢公投」。

公投題問是「你是否支持開發聖母荒地，以取代現有的南特機場？」，最終在51％的投票率下，55%的民眾贊成開發。然而公投結果，卻不被抗爭團體所接受（「環境破壞攸關不可妥協的公共利益」），難解的開發問題這才被丟給了2017年5月上任的馬克宏政府。

眼見開發時程已經拖延太久，地方民怨又不見消散，多次推遲決定的馬克宏政府，最終才在「公共利益」與「地方強烈反對」的聲明下，於2018年1月17日正式宣布放棄聖母荒地——53年的開發纏鬥，終於在此劃下句點。

「馬克宏無視民主決定，背叛了西法人拼經濟的民意！」中央決定公布後，開發派的南特市市長羅蘭（Johanna Rolland）與眾觀光、工程業者都大力譴責巴黎的決定，並威脅將透過政治與法律手段，讓「馬政府付出代價」。

然而法國政府僅表示，放棄聖母荒地之後，開發區內的非法佔地者，也應停止抗爭、即刻「退散」。至於西法地區的交通建設、開發承包商的違約賠償問題，法國政府也將另開新案，重新磋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