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歐過關、首相辭職：英國「Brexited」的明天過後

2016/06/24 轉角說

英國應該保留歐盟的會員資格？或是脫離歐盟？

這是2016年英國「Brexit」脫歐公投的詢問題目，而全英的選民更以7成投票率、超過3,300萬張選票，決定了公投問題的答案——51.9%，1,718萬張選票，確定了「退出歐盟」的民意訴求。

然而「Brexit」在公投中的過關，並不代表英國在歐盟的身分就將「即刻消失」，在承接民眾意志之後，英國政府還得與歐盟當局展開尷尬而漫長的「退出談判」；同時對內，英國國內也還有48.1%（1,614萬張選票拒絕脫歐）各種地區的政治落差，到倫敦國會大廈間的政黨鬥爭，脫歐明天過後，新一輪權力的遊戲，序幕才正要展開...。

「☐投脫歐 ☐投留歐 ☑只能祈禱」23日的倫敦某投票所外，一處教會的開放海報。 ... — 「☐投脫歐 ☐投留歐 ☑只能祈禱」23日的倫敦某投票所外，一處教會的開放海報。圖／路透社

▎英國首相卡麥隆，請辭！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不認為，我仍適合成為引導英國航向下個目的地的『船長』。

在英國公投確定脫歐後，首相卡麥隆於當地時間早上8點半步出唐寧街10號官邸，發表了上述的宣言。在這沉重的宣言中，卡麥隆先是向英國人民積極參與此次的民主盛會，表達感謝與讚許，英國人民的選擇，將受到政府百分之百的尊重，政府也會在近期內規劃與歐盟磋商退歐事宜；而卡麥隆本人將會在下周親赴歐洲，在歐盟峰會與其他27國領導人開啟第一波的退歐對話。

表情凝重，略帶哽咽的卡麥隆，感性地表示他始終深信與歐盟並肩作戰，對英國來說是最好的結果，然而今天人民明確地選擇了另一條路；身為首相的他，依然會在這紛亂時局固守崗位，「穩住英國這艘船」，直到秋天新議期開始，然而往後，英國需要的是一位新的領導者來掌舵。

卡麥隆的請辭聲明回應了外界近期的疑問。

今年二月底，為了平息保守黨內以及英國其他的疑歐聲浪，卡麥隆毅然決然地宣布舉行公投，爾後自己卻又表態留歐意願，大力為留歐陣營宣傳與背書，造成保首黨內撕裂，讓勁敵——前倫敦市長強森——一躍而起，引領脫歐陣營打了場勝戰。競選期間，不滿卡麥隆立場的保守黨議員已開始放風聲，將在選後收集「不信任投票」門檻所需的50個簽名。

「政變」的謠言時而遭到否認，《泰晤士報》政治版副總編昨日便報導，為了將保守黨分裂所造成的傷害降到最低、展現團結意志，同時穩定崩壞的股市，昨日已有86名脫歐派議員聯署寫信，希望卡麥隆能留下「做好做滿」。

今天清晨，在最終開票結果出爐後，保守黨議員們，如前國防部閣員福克斯（Liam Fox）、前威爾斯大臣（David Jones）亦紛紛跳出呼籲冷靜，希望卡麥隆續留以維穩政局。

不過公投隔天的早上，卡麥隆短短幾分鐘的宣言，就給予了黨內同志最完整的回覆。

▎公投結束後英國就脫歐了嗎？

回到脫歐公投，一陣激戰之後英國就脫歐了嗎？答案是——「NO」。

就像加入歐盟一樣有申請表格要填、審查機制要通過，還要取得歐洲議會與歐盟理事會的同意，脫歐也有一定的退出程序需要遵循——《歐盟條約》第50條「退出機制」。

《歐盟條約》（Treaty of the European Union, 亦稱為里斯本條約），在第50條中明確規範了會員國的「退出機制」。根據該法條，會員國在決定放棄會員資格後，必須向歐盟理事會（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正式表達退出意願，爾後由歐盟理事會（由27個會員國部會首長組成；不包含脫歐國家）代表整體歐盟，在兩年限期內與欲脫歐之會員國進行退會事項的磋商與談判；所有磋商結果亦必經過歐洲議會與歐盟理事會的同意與表決。

如果英國在兩年內如期完成協商，兩年之後所有歐盟條約與法規將即刻失效；兩年期限一到，若談判未果，歐盟理事會可決定是否延長談判期限，哪怕是加長5年、10年，踏上「不歸路」的英國無論如何都要完成退會步驟，才能「完全脫歐」。

會員國在決定放棄會員資格後，必須向歐盟理事會正式表達退出意願，然後與歐盟正式展開... — 會員國在決定放棄會員資格後，必須向歐盟理事會正式表達退出意願，然後與歐盟正式展開談判。圖／路透社

▎「退出機制」什麼時候啟動？

在公投拉票期間，留歐陣營的首相卡麥隆曾說：一旦開票顯示脫歐，那他將會即刻通知歐盟理事會，「不留緩衝時間與轉圜餘地啟動退出機制」。但這樣的說法，卻被認為是選前激將法，用以嚇阻脫歐士氣的擴張。

事實上，依據英國公投法，公投結果並不具有強制效力，僅具「參考價值」，英國政府是可以在評估後選擇忽略人民意志，但鑒於公投是民主政體中人民直接參與政治的重要手段，無視公投結果可能引發更多政治動盪。

根據卡麥隆最新回應，他會在下周動身前往歐盟參與歐盟峰會，與會其他27個會員國的領導者；屆時是否會一併向歐盟理事會提出脫歐申請，目前不得而知；但據《衛報》最新分析，脫歐公投都走到了這一步，現在的英國也沒有延遲啟動退出機制的理由，英國下議院亦極有可能在周末——也就是下周一股市開市前——召開緊急議會動員。

▎為何不能「立馬」脫歐？

英國自1973年加入歐洲經濟共同體後，不論在經濟還是政治上皆已與歐盟緊密相連，脫離歐盟並非一朝一夕、隨時喊卡就可達成的事。譬如，許多先前用於單一市場的貨貿規範將不再適用，英國必須重新思考在未來要以何種關稅貿易模式，來與歐盟的市場互動；在人口流動上，不再符合歐盟人員自由流動特權的英國，亦必須重新與歐盟協商未來雙方人口往來的規範。

種種未來可能合作的條件與方案，都必須與歐盟理事會進行多次談判，甚至取得歐洲議會同意。

那，是誰要代表英國去跟歐盟協商？

選前卡麥隆曾說，曾經為英國從歐盟那爭取到「妥協文件」的他，將會是後脫歐時代與歐盟磋商的不二人選。然而，脫歐談判動輒兩年，甚至可能更久，已經於剛剛（2016年6月24日英國時間八點半）宣布將於秋天新議會開始前請辭的卡麥隆，顯然已不是人選。一切情勢，還有待卡麥隆下周會晤歐盟領袖之後，才會明朗。

截至目前為止，歐盟還未有任何正式官方回應。但歐洲議會主席舒爾茲（Martin Schulz）在接受德國媒體訪問時，難掩失望與微怒的情緒表示：

我們尊重英國的決定，但從現在起英國就是『第三國』，我們會很嚴肅開始進行談判。

保守黨脫歐代表人——前倫敦市長強森，早前投完票的景象。到目前為止，強森是唯一還未... — 保守黨脫歐代表人——前倫敦市長強森，早前投完票的景象。到目前為止，強森是唯一還未出面回應最新公投結果的重量級政治人物。圖／路透社

公投結果確定脫歐後，獨立黨的法拉奇開心地宣布623是英國的「獨立紀念日」圖／美... — 公投結果確定脫歐後，獨立黨的法拉奇開心地宣布623是英國的「獨立紀念日」圖／美聯社

▎英格蘭、威爾斯－脫歐；蘇格蘭、北愛爾蘭與倫敦－留歐

公投日後的隔天，英國的小報《i》即以「一個分裂的國家」作為頭版標題，即便投票最後以脫歐派的勝出為結局，但脫歐也僅領先了2.8個百分點，雖不算「險勝」，但離「普遍支持」亦有一段距離——特別在選民的分布上，2016公投的地區差別更是明顯，縱使在英格蘭與威爾斯地區脫歐派大勝，但首都倫敦，或者是具有「脫英獨立傾向」的蘇格蘭、北愛爾蘭，卻是一面倒地支持留歐。

藍色為脫歐；黃色為留歐。圖擷自 <a href='http://www.bbc... — 藍色為脫歐；黃色為留歐。圖擷自 BBC公投速報

在英格蘭地區，除了作為金融中心的倫敦大區以及首相卡麥隆在牛津一帶的老本營之外，各地的民意傾向大多支持脫歐，就算是選前被認為是留歐派票倉的西北工業城利物浦與曼徹斯特，脫歐派的氣勢都比想像中強勁（留歐派得票僅６成）。倫敦與倫敦之外的英格蘭在政治與資源思考上的落差裂痕，也再一次地以「倫敦以外全部沉沒」的意象於公投結果中顯現。

倫敦與英格蘭的投票選擇或許讓人不太意外，但在西部，傳統上傾向工黨的威爾斯地區，22個地方選區中就有18個選區支持「脫歐」。放眼整個英國，威爾斯是全境受領歐盟經濟補助款最多的地區，但近30年來，受困於英國去工業化的政策與全球化的影響，以工業、製造業為主的威爾斯在地經濟陷入長年蕭條，因而也助長了威爾斯對歐盟自由貿易與關稅限制政策的怨懟。

脫歐的幾個大票倉之外，在蘇格蘭與北愛爾蘭地區，公投的結果卻都是「留歐派」勝出——由於北愛與蘇格蘭在國家主權問題上，一直有自英國分裂、獨立（或加入愛爾蘭）的傾向，因此公投脫歐的最終結果，也引發了各界對於「分離」的聯想。

對於英國的脫歐決定，新芬黨的北愛爾蘭第一副部長麥吉尼斯（James McGuinness）也在周五清晨發出聲明，指英國的脫歐公投或將影響北愛與愛爾蘭共和國的邊界關係，因此在脫離歐盟的同時，北愛也將準備發起「邊界投票」讓人民決定在後Brexit時代，是要與英國一起離開歐盟，還是趁此脫英、完成愛爾蘭的統一。

至於對蘇格蘭，在公投之前，蘇格蘭最大政黨蘇格蘭民族黨（SNP），就曾藉由前黨魁薩孟德（Alex Salmond）表態：如果英國選擇脫歐，但蘇格蘭選擇留歐，那麼蘇格蘭勢必將重啟繼2014年以後的「第二次蘇格蘭獨立公投」；而在公投結束之後，SNP黨魁史特金（Nicola Sturgeon）則表示：「蘇格蘭已強而有力地透過選票選擇了留在歐盟。」對於是否展開二次獨立公投，史特金則表示靜觀其變。

「蘇格蘭又將再一次尋求獨立了吧。」的《哈利波特》作者J.K 羅琳表示，英格蘭出身的她長年旅居蘇格蘭愛丁堡，在前年的蘇格蘭獨立公投中，也以「支持英國統一」的立場，於蘇格蘭引發過爭議：

卡麥隆的政治遺產，將會是他親手摧毀了兩個聯盟（歐盟與不列顛聯合王國）...而這兩件事的發生，原本都是不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