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鹿野郎：經典萬用句？日本的髒話文化史

本單元為《轉角國際》podcast 頻道的新節目系列：「今日の一言」，由專欄作者蔡亦竹、與轉角國際主編林齊晧（編輯七號）共同主持，每一集分享一個日文中的一句話、一個關鍵詞、或是一段流行語，從簡單的話語中，窺見日本深奧的文化、歷史與社會。每一集的關鍵詞，皆由藝術家單凱悌題字，獨家提供《轉角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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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人だよ、馬鹿野郎」——這句經典台詞就是《淺草小子》裡北野武繼承自他的恩師，拿來嗆人的日本粗話。北野武除了搞笑之外，也改變了過去日本搞笑藝人只有滑稽白爛的印象，打造出了「藝人除了好笑之外也要帥氣」的新風格。而這些特色，都是繼承自他的恩師、傳說中的「淺草的師匠」深見千三郎的藝風。而這種「男子漢風格」，其中最大特色就是「馬鹿野郎」不離嘴的日本社會事style。

很多人都說日本沒有什麼罵人的髒話。像是這句不懂日文的人也都聽過的「馬鹿野郎」，其實直接翻成中文的話的確也只是「笨蛋傢伙」。

不過髒話、粗話的使用其實跟當地文化有極大關係，就像英文中的「fuck you」，如果翻成中文拿來罵人好像只會讓人不痛不癢，而對日本人罵「姦恁娘」（kàn-lín-niâ），也只會讓日本人覺得困惑。台灣拿來形容一個人很討厭很可惡的「膣屄」（tsi-bai），或是罵人「𡳞鳥」（lān- tsiáu），對日本人來說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拿性器官的名字可以是罵人的含意，而且通常這種性器官不離嘴的黃色風格，通常在日本大概只會是小學生的對罵水準。

很多朋友會問說「難道日文裡真的沒有像『姦恁娘』一樣的日文嗎」？其實有一句很類似的叫「お前のかあちゃん出べそ」。這句翻成中文叫「你媽凸肚臍」，聽起來有點可愛，而且可能會疑惑為什麼這算是罵人的話？——可以再想一下，為什麼有人會看過別人媽媽的肚臍？

▌「馬鹿野郎」由來是「指鹿為馬」？

「馬鹿野郎」這句話其實包含了罵人愚蠢的「馬鹿」，和對男性蔑稱的「野郎」。一般台灣人比較會在意的「馬鹿」，有一派說法是說這來自中國趙高的「指鹿為馬」典故，意指連馬跟鹿都分不出來的笨蛋。也有一派是說這個詞來自佛教用語中的「莫迦」或是「破家」，意思都是指無知的人。

在關西地方，同樣意思的罵人詞則是「阿呆」，甚至還有人在1990年代作了調查，完成了日本全國的「馬鹿阿呆分布圖」。不過就我專攻的民俗學觀點，因為日本有所謂的「当て字」，也就是先有音之後再拿發音相似漢字配上、類似「夜露死苦」 （よろしく / yoroshiku）的傳統，所以也有可能是ばか（ba ka）這個發音，再配上「馬」跟「鹿」這兩種鄉間常見而且聽起來比較不靈光的畜生漢字來的。

而且「馬鹿」念成「ばか」在日文裡也是漢文音讀，而不是真正傳統日文訓讀的「うま」跟「しか」，所以發音借字的可能性極大。

另外一個小知識，就是「馬鹿野郎」其實跟台語的「姦恁娘」一樣，其實拿來用在熟人之間的互相問候，或是日本「男子漢」用來表現自己氣口的機率很高。像剛才提到的馬鹿野郎愛用者北野武，拍了一系列黑社會作品《極惡非道》系列，只要仔細聽聽裡面的對話，就會發現真正在輸贏、有凶殺氣出現的時候，劇中人物講的更多的其實會是「この野郎」。

「この野郎」這句翻成中文的意思只是「這個傢伙」，但是在日文裡針對性十足。「馬鹿野郎」還有點像台灣人在自言自語、發語詞的「幹」的語感，但是「この野郎」就很明顯的是「你是在啥潲」（sánn-siâu）的嗆聲，講完這句就是要準備大家難看了。

而這句「馬鹿野郎」，居然也在日本政壇引起過一陣風暴。內閣制的日本常常因為內閣跟國會之間的衝突，而有國會解散重選的現象。日後為了方便理解，都會把當次解散的爭議點用來命名，像是小泉純一郎為推動郵政民營化的國會解散就稱為「郵政解散」。有趣的是，1953年就發生了一次「馬鹿野郎解散」（バカヤロー解散）。

當時的首相吉田茂和國會議員之間的衝突問答間，不小心吉田一句小小聲的「馬鹿野郎」被麥克風收音到，結果雙方大吵起來後來居然發展成內閣不信任案成立，解散之後吉田茂的自由黨還真的大敗，一年後吉田茂就失去了黨總裁和首相的位置。可以說是一句「馬鹿野郎」終結了吉田茂的執政生涯。

所以千萬別因為「馬鹿野郎」翻起來是「笨蛋」或是「混帳」就小看它的威力，特別是「この野郎」真的別亂用。如果當時吉田茂講的是「この野郎」的話，應該那次的解散就會被命名是「流血大亂鬥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