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恩強拆金剛山（上）：「陽光政策」遺產的南北韓渡假村

自今年2月底舉行的河內高峰會、美朝談判破局後，韓半島與朝核問題在這10個多月間，幾無進展。北韓國務委員長金正恩，10月底親自下達「撤除南韓的金剛山設施」，讓首爾當局錯愕不已；而眼見自己要求年底前無核化得有協商進展的大限將至，美國遲遲未予回應，北韓開始懷柔與威逼並進地施壓。

「敬愛的領袖說道：把金剛山弄得像是北南之間的共有物、搞得看似南北韓關係的象徵縮影，還抱持著『北南關係若不發展，金剛山觀光就無法啟動』這樣的想法，明顯是認知錯誤。」10月23日，北韓中央電視台與《勞動新聞》等官媒，發表最高領袖金正恩的談話。

這天，金正恩委員長親自視察中斷運作已久的金剛山觀光地區，並發表心情頗為不快、且措詞強硬的評價。他不僅批判「現在金剛山觀光事業，顯現出前一任執政者對南韓依賴政策是錯誤的」，同時還下達一道新指示。

「那些看了心情都會變糟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南韓設施，要和南韓方面有關部門協商，然後盡可能都搬走，我們也該用自己的方式，建造能與金剛山自然景觀調和搭配的現代服務設施！」金委員長下令，北韓要分年度與階段，興建現代化飯店、飛行場、高球場等世界性的文化觀光地帶。

指示一出，北韓方面立刻向南韓統一部與規模最大的財閥、同時也是過去負責承攬金剛山旅遊事業的現代集團通報，要求以文書方式討論，拆除金剛山設施的詳細日程與規劃。這項舉措，讓韓方措手不及。

位在北韓南側江原道的金剛山，高度超過海拔1,600公尺，是僅次白頭山的韓半島第二名山，不僅風景秀麗，還有許多新羅時代傳承下來的古建築。

早在80年代末期，現代集團創辦人鄭夢準就相中此地，認為能藉開發金剛山地區，促進南北合作。他在當時親訪北韓，與初代領袖——金正恩的爺爺金日成會談，表達希望擴展包括金剛山在內等對北事業投資的意願。

1998年，提出「陽光政策」、主張南北和解對話的進步派金大中當選南韓總統後，雙方當局開始緊密接觸，現代集團鄭周永會長更牽著500頭牛，越過南北軍事分界線，來到北韓展開參訪行程，為兩韓來往交流開響第一槍，經過連串協商後，現代峨山集團確立在金剛山地區的獨佔事業經營權50年，至2052年結束。

同年11月，雙方做好準備，北韓正式同意讓南韓民眾造訪此地旅遊；此後，現代集團開始在金剛山地區投資興建飯店、電廠與連結道路等設施，經多年虧損，在南韓政府撥款協助與鼓勵觀光客參訪下，2007年才首次轉虧為盈。金剛山旅遊與開城工業區，一直被視為兩韓維持合作的象徵。

但在主張對北韓強硬的保守派李明博總統於2008年上台後，當年7月11日，一位名叫朴望子的中年南韓觀光客，在該地旅遊時，遭北韓哨兵射殺死亡。北韓方面主張，朴女士當時已入侵隸屬北韓的軍事警戒地帶，經警告無效而採取行動，主張責任「在韓方身上」。

南韓則主張北韓反應過度，並要求北韓提出證據，同時進一步調查事件還原真相，卻遭拒絕，雙方隨後接連宣布中止金剛山旅遊，區域內的人力幾告撤除，一停就是11年。隨後，在2016年，延續南韓保守派政權的朴槿惠總統，為反制北韓連串飛彈試射與威嚇，宣布關閉開城工業區。

如今，主張對北韓友好的南韓進步派重新執政，文在寅總統也於去年起，先後促成兩韓與美朝元首多次會晤，在半島局勢和緩，且各項交流重啟後，輿論都在關注：中斷已久的金剛山旅遊，是否有機會能重啟？但在金正恩委員長下達「撤除南韓設施」的指示後，這份期待又陷入不安與徬徨。

「我們基於保護國民財產權與南北協商精神，隨時可針對金剛山光與活化事業重啟討論。」在23日得知金委員長下達指示後，南韓統一部發言人李相旻當天於記者會上表達政府立場。

文總統也表示，金委員長指示拆除，有違國民情緒，也有毀損南北關係的疑慮。韓方最初認為，金委員長起碼還有提及「與南韓協商」，代表沒把話說死，首爾當局期盼，能持續透過對話，化解僵局。

而在北韓正式向統一部與現代集團發布通知後，李發言人又回應：「雙方有必要面談，在充分考量環境差異變化的情況下，為金剛山觀光規劃具創意的解決方法。」希望兩韓政府高層正式面對面，針對金剛山問題，展開實務會談。

南韓統一部提到的「規劃創意解方」，據了解，是以人道主義出發，促成南韓離散家屬，團體造訪金剛山，透過以「溫情」與「同族呼喚」的攻勢，讓北韓態度軟化。而有別與以往南北韓離散家屬會晤，總要經過繁複的身家調查與抽籤來決定人選，韓方預計取消這樣的選定，讓申請者都能有機會一訪金剛山。

面對韓方懷抱滿腔熱血與期待，北韓金剛山國際觀光局在10月29日發送了冷冰冰的回函：「對金剛山問題，無展開實務會談必要性，僅需書面通報拆除時間。」

——▌接續下篇〈金正恩強拆金剛山（下）：平壤施壓韓美的「怪手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