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難民:在報導中被淹沒的聲音

聯合新聞網 陳心怡
拉嘉德(Raghad Faleh),8歲,來自敘利亞西北部的伊德利卜。她與家人從...

「歐洲難民危機」經過一陣子的新聞轟炸,對大部分人,想必已不是陌生的名詞。老實說,雖然從電視、網路新聞中看了很多,甚至在生活中實際接觸到了少數難民,但真要發表意見、高談闊論,自己卻仍有疑慮:畢竟我不是難民,我有多少資格替他們發聲?沒有什麼政治經濟學的訓練,我所接觸到的新聞媒體,多是以西方價值為主,而密集的資訊轟炸之後,我又有多少自信與把握,確定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未曾偏移?

然而,作為女性主義者,在一片政治、經濟、人道角度的主流討論中,我仍感受到了一股「不平之鳴」,在眾多離散者的故事中,「女人」的角色,此刻正是「被忽略的聲音」。

我對於「難民」族群的認識,主要起始於在紐約從事移民支持工作時,接觸到亞洲移民婦女因為經歷暴力與壓迫,而必須遠離家園、尋求美國政府的庇護。她們透過特殊卻冗長的法律程序,有機會獲得居留身份與工作許可,並且得以重建有尊嚴的生活。

從這些案例中,我們觀察到「難民的產生」並不是只有在國家戰亂時才出現;即便是和平時期,許多女性仍必須面對來自於國家、社會、制度、與私領域的暴力與壓迫。對她們來說,生命裡的每一分一秒都是為存活與尊嚴而打的戰爭。她們經歷家庭暴力、各種制度上的歧視(教育、醫療)、性暴力(強暴、性騷擾)、甚至女性性器割禮(Female Genital Mutilation, FGM)、熨燙胸部(breast ironing)和童婚——最終,她們「必須」逃離家園,才能夠有機會拾回基本尊嚴,重新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若女性在所謂的和平時期,都必須面對種種不公與暴力,我們能夠想像,在戰亂發生時,她們要面對的挑戰,更是艱難;根據聯合國難民署(UNHCR),女性佔所有難民族群的半數:包括逃離祖國的難民(refugee)、境內失所(internally displaced)與無國籍者(stateless population)。

她們「必須」逃離家園,才能夠有機會拾回基本尊嚴,重新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圖/...

從歐洲的難民危機來看,高比例的難民來源是以伊斯蘭教為主的地區,許多女性在逃離家園時,仍然穿著穆斯林女性的傳統服裝,例如:頭巾、罩袍與面巾。暫且不討論女性主義如何看待穆斯林的服飾傳統,穿著這樣的服飾,在長途跋涉旅行中,對於女性難民造成許多困擾與不便。更者,前往歐洲的路途中,擁有個人隱私空間幾乎不可能,因此延長了穆斯林女性受制於傳統服裝的時間。基於女性穆斯林傳統對於公共空間與私領域的劃分,無法保留隱私,對於她們來說,可能造成心理上更大的壓力。

女性難民時常在逃難的過程中,成為性暴力的受害者。就算幸運沒有被強暴,除了一直處於害怕被侵害的恐懼中,也常常會受到性騷擾。在許多針對人口販運與偷渡的報告中也不難發現,女性時常受到人蛇的侵犯,甚至面臨被「販運」、淪為人肉商品的高度風險。

此外,女性難民最直接面對、也最常在討論中被忽略的問題——是經期與衛生——這在逃難過程中,也增加了女性之於男性難民的生存風險。

在惡劣的跋涉過程中,女性難民必須在資源與衛生條件缺乏的情況下,面對經期來潮間的不適、甚至感染。許多女性難民無法取得乾淨的衛生棉、棉條等經期用品,只能用舊衣物在乾淨用水有限的狀況下,清洗經血;在沒有隱私的狀況下,女性難民也無法定期更換衛生用品。

這些狀況都大幅提高感染風險,也嚴重影響女性的生理健康。另外,部分文化對於經期的迷思,例如:經期代表不潔,限制女性參與團體甚至家庭活動,都將女性難民推向邊緣之中的更邊緣。

在惡劣的跋涉過程中,女性難民必須在資源與衛生條件缺乏的情況下,面對經期來潮間的不...

有些人或許會質疑,難道兒童、老人、殘障者等弱勢族群,就不需要特別關注嗎?

聯合國難民署(UNHCR)與世界衛生組織(WTO)都有針對難民中兒童、老人與殘障族群的特別報告與行動計畫,其中都特別將「女性」提出討論。近期託性別運動的福,彩虹族群(LGBTQ)的需求與權利也開始被重視。

「女性」族群之所以無法與其他族群合併討論的原因是:不論在兒童、老人、或殘障族群中,女性兒童、女性老人、或者女性殘障者,都得「額外」面對結構上根深蒂固的「性別歧視」。這樣的現象,不會因為戰亂發生,或者因為大家同為難民,就有所改變;生活條件的嚴峻,反而有可能更加劇歧視與壓迫的現象。

相較於男性兒童、男性老人、男性殘障者,女性難民更容易被忽視,在取得資源與照顧的過程裡,也時常被邊緣化或者拒絕。例如:同樣在難民營中生活的男童與女童,男童有較高的機率接受教育,女童則傾向於處理家務;老年男性在難民營中,能夠擔任長老或領導者的角色,老年女性則比老年男性,更常被視為負擔。

女性難民的聲音不應該、也不必一直承受著被遺忘的痛苦;透過看見與重視女性難民的優勢與能力,我們還有機會改善這些不利與弱勢的不公現況。

我們能夠觀察到,女性透過家務與照顧家人,能夠建立並且維繫家人之間緊密的關係,對於難民來說,家庭的支持能夠使他們有更大的勇氣,重新建立生活。由於女性傳統上「照顧提供者」的角色,即使沒有受過正式醫療訓練,她們對於醫療上照顧難民病患的過程,也能提供很大的幫助。另外,因為女性長期以來必須面對暴力與壓迫,她們的再生與復原能力,時常是驚人的強韌。鼓勵女性領導社區與族群復原,能夠給予難民們很大的前進推力。許多研究報告也顯示,當女性們重得自決(self-determination)的權利,她們會作出務實且幫助最大的決定。

許多報告與研究都指出,重視女性難民的權益與聲音,對於難民的支持工作,有長遠的正向幫助,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在主流媒體中,女性難民的聲音仍然時常被忽略。或如同難民的流離一般,性別平等的路,我想,要前行的距離還有很長。

女性透過家務與照顧家人,能夠建立並且維繫家人之間緊密的關係,對於難民來說,家庭的...

▎你能做些什麼?

少數注重女權的國際難民救援組織與媒體,已呼籲捐贈者提供女性經期衛生用品。若是在世界各地的讀者你,也願意為「性別平等」盡一份心力,幫助女性難民維持基本尊嚴,捐贈衛生棉與棉條,或者捐款至提供女性衛生用品的特殊方案,都能夠降低女性難民無法避免的高風險健康危機。

歐陸難民潮 | 轉角國際 udn Global

陳心怡

政大社會系畢,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社會工作碩士,目前於德國婓特列亞歷山德大學攻讀人權碩士。從大學開始投心於社會工作諮商與社區推展,曾任紐約亞裔婦女中心諮商社工與社區外展專員,以及參與柏林國際特赦組織志工團體。她專注於性別運動與致力於消除針對性別的暴力及不公義,透過社區教育和草根組織運動,提升社會意識與增權社區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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