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萊曼尼死後的伊朗「烈士政治」:伊拉克再傳空襲,美軍中東增兵3千
【2020. 1. 4 美國/伊拉克 /伊朗】 蘇萊曼尼死後的伊朗「烈士政治」:伊拉克再傳空襲,美軍中東增兵3千
「美國殺死蘇萊曼尼是為了『阻止戰爭』,而不是要挑起『戰爭』!」伊朗革命衛隊的海外精銳「聖城旅」指揮官——蘇萊曼尼(Qasem Soleimani)——1月3日清晨在巴格達被美軍炸死後,中東戰雲一觸即發。為因應「衝突變局」,五角大廈已向中東地區急令增兵3,500~5,000美軍,並可能隨時空降「旅級部隊」進入潛在的戰火前線黎巴嫩;伊拉克政府也證實4日清晨在巴格達北區,又有親伊朗派民兵車隊、一共5名高階指揮官遭「不明部隊」空襲轟殺;與此同時,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尼(Ayatollah Ali Khameni)周五也指派了聖城旅的新任指揮官,但在執行「復仇聖戰」之前,伊朗先要舉國動員,以30年罕見的國喪規模,替「殉道烈士」蘇萊曼尼送行。
「我是要阻止恐怖攻擊,不太想和伊朗開戰!」在親自下令擊斃蘇萊曼尼後,正在放寒假的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3日也在佛羅里達州的自宅莊園召開記者會。發言中,川普不斷強調自己並不打算發動全面戰爭、或推翻伊朗伊斯蘭共和國,「我們收到確切情報,認為蘇萊曼尼正打算襲擊海外美國人——我們行動,打死他,就這麼簡單!」
但川普的發言,並沒有平息美國政壇的不安與爭論。以民主黨為首的質疑意見認為,蘇萊曼尼本人「固然該死」,但川普與美軍的魯莽行動,不僅讓「中東大戰」的可能性升到最高點;在動武之前,美軍不僅沒有通知地主國伊拉克,沙烏地等波灣阿拉伯盟邦、以色列、英國和北約同盟,甚至連美國國會都被蒙在鼓裡,「直到殺死蘇萊曼尼的24小時後,白宮都還提不出恐攻指控的具體事證?甚至連『授權』動武刺殺的引用法條,白宮都還搞不清楚?」
《華盛頓郵報》表示,相對於民主黨的群起質疑,選舉考量為主的共和黨,大多在公開場合「力挺川普」;但實際上,部分黨內意見也在懷疑「川普總統動武前,到底有沒有規劃到『戰略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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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意見私下表示:蘇萊曼尼是眾所皆知的「伊朗鷹派大頭」,在過去伊拉克戰爭期間,駐伊美軍就曾多次想要越境刺殺蘇萊曼尼,但都因為無法評估、或承擔開戰後果而作罷。此外,共和黨的保守派參議院大老葛瑞姆(Lindsey Graham)也公開表示自己「早就知道刺殺蘇萊曼尼的行動」,
「這個星期我去找川普打高爾夫球的時候,他就有和我講了!」
葛瑞姆的發言貌似惡搞,但事實上卻透露了重要訊息。親川普派的《Fox News》表示,葛瑞姆口中的「小白球聚」,其實發生在12月30日;但美國駐伊拉克大使館被親伊朗民兵包圍則是12月31日。因此先前的「美軍報復說」可能存在時間盲點,刺殺蘇蘭曼尼的規劃或許「早有安排」。
另一方面,在蘇萊曼尼被炸死後的24小時,伊拉克各地民兵迅速進入「戰爭動員」。一開始還在街頭「慶祝蘇萊曼尼下地獄」的伊拉克反政府派示威者(代表伊朗操控伊拉克親伊朗派民兵的蘇萊曼尼,被認為是下令屠殺示威者的決策首腦),卻接連收到親伊朗民兵的死亡威脅與報復恐嚇,紛紛撤走街頭進入守勢。全國上下的肅殺之氣,也全都指向「戰爭即將爆發」。
與此同時,4日清晨在巴格達北郊,又有另一批「親伊朗民兵」遭遇「不明空襲」,目前已知至少5名幹部被炸死。但無論是美軍、負責統合伊拉克民兵的「人民動員軍」、還是伊拉克中央政府,目前都沒有人承擔、或指控攻擊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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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時報》表示,美軍擊斃蘇萊曼尼的強勢行動,「一夜逆轉」了伊拉克親伊朗派政府的垮台逆勢。自2019年10月開始,伊拉克全國皆發起了大規模的反政府示威,其一開始的口號是反貪腐、反政治分贓,但之後卻逐漸演變成跨黨派、跨信仰族群的「反伊朗操控伊拉克政治經濟大抗爭」。
在原本的抗爭進度中,伊拉克什葉派主力的兩大派系——與伊朗決裂的「暴走教士」穆克塔達.薩達爾(Muqtadar al-Sadr);以及從兩伊戰爭開始就受伊朗支援的「武裝軍閥」哈迪.阿米里(Hadi Al-Amiri)———原本支持親伊朗派總理阿不都–馬赫迪(Adil Abdul-Mahdi)組成聯合內閣,但卻因全國大抗爭的政治風向而決裂。阿米里始終拒絕讓親伊朗派內閣垮台;但薩達爾方面卻公開站在示威者這邊,最終也成功逼迫阿不都–馬赫迪於2019年12月自請辭職、進入看守總理狀態。
然而美軍不顧伊拉克的立場、逕自在巴格達空襲打死蘇萊曼尼後,原本高調反伊朗的穆克塔達・薩達爾卻再度轉變立場——他不僅馬上號召昔日的反美民兵「馬赫迪軍」重新武裝,還向伊朗政府送上了哀悼和解、共抗外侮的電文。與此同時,薩達爾的陣營也打算與對立的阿米里派「暫時和解」,全力支持阿不都–馬赫迪在國會的緊急修法動議「撕毀美軍常駐伊拉克的授權協議」。
雖然在蘇萊曼尼死後,阿拉伯世界的主流媒體曾一度「謠傳」阿米里等親伊朗派議員,已被美軍陸戰隊突襲逮捕。此一消息事後確認為「誤傳」,但確實遭到逮補甚至刺殺壓力的阿米里,據悉已躲入地下避風頭,暫時不會公開露面。
阿不都–馬赫迪的「驅逐美軍議案」(原協議中,駐伊美軍只能反恐、訓練伊拉克部隊,軍事行動需要事先報備...但近期的美軍空襲民兵、刺殺蘇萊曼尼,卻都明顯違反協議條文),僅需要國會的「簡單多數」就能過。但薩達爾與阿米里的聯合總數只有100席,因此要如何動員政壇、數量表態,也就成為動武之外的下一個暗戰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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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伊朗方面,最高領袖哈梅尼3日史無前例地「親自主持」最高國安會議,隨即任命了跟隨蘇萊曼尼33年的副手少將——加尼(Esmail Ghaani)——接任「聖城旅」的總指揮官。除此之外,伊朗也正式宣布為蘇萊曼尼「國殤3日」,這也是自1989年伊朗革命最高領袖何梅尼(Ruhollah Khomeini)逝世後,伊朗國家最高等級的喪葬儀禮之一。
根據當前安排,蘇萊曼尼的遺體,將和與他一同赴死的親伊朗民兵「真主黨旅」領袖穆罕迪斯(Abu Mahdi al-Muhandis),自4日上午開始南下。兩具遺體將在眾支持者的簇擁下,於伊拉克的什葉派聖城——卡巴拉(Karbala)與納傑夫(Najaf)——短暫停留。之後蘇萊曼尼的靈柩則將送回伊朗首都德黑蘭,並可能在最高領袖哈梅尼的親自主持下,照烈士之儀下葬。
蘇萊曼尼的靈柩之所以要特別「繞路南下」,一方面是什葉派穆斯林的宗教禮儀,一方面也是明顯的「派系政治大動員」。因為納傑夫與卡巴拉,分別是什葉派的重要「聖墓」——在納傑夫的「伊瑪目阿里清真寺」,安葬有先知穆罕默德的女婿、「四大正統哈里發」的最後一位:阿里。而卡巴拉則是先知穆罕默德的外孫、阿里的兒子與繼承者胡笙,被穆阿維亞家族的雅季德一世圍攻、斬首的殉難之地,其遺體傳說就安葬在伊瑪目胡笙聖陵。
對於追從阿里與胡笙的什葉派穆斯林來說,兩位伊斯蘭領袖都是為信仰正道「殉難的烈士」(阿里被反對派刺殺,胡笙則被僭越奪權的倭麥亞朝發兵謀殺)。而為了「輸出伊斯蘭革命」而被美國擊斃的蘇萊曼尼,目前也被伊朗伊斯蘭共和國遵奉為「烈士」,因此特別繞聖墓拜別的安排,也有強化伊朗政府號召、團結兩伊什葉派的「宗教動員目的」。
比較微妙的是,在2019年伊拉克反政府大抗爭中,伊拉克南部的什葉派地區,其實都是人民起義的關鍵熱點。其中,卡巴拉與納傑夫兩城,更曾分別發生「伊朗領事館遭反抗青年圍攻、放火」的重大事件;伊拉克的親伊朗派民兵,更曾在2019年10月28日於卡巴拉街頭,對示威者發動「無差別掃射」,大屠殺的結果造成了近40人死亡。
諷刺的是,這次的民兵屠殺事件,就被認為是蘇萊曼尼本人下達的「鎮壓指令」,兩大聖城之後也才會不斷出現跨宗教派別的「反伊朗抗爭」。鑑此,伊朗要如何透過蘇萊曼尼之死重新拉攏、壓制伊拉克的什葉派?「烈士形象」的強化宣傳,也就成了蘇萊曼尼留給伊斯蘭共和國的最後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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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伊朗當局已揚言「要以最強的手段報復美國」;但在短時間之內,指揮鏈被斬首的聖城旅究竟要如何策劃攻勢?具體而言還未見頭緒。但像葉門的「胡塞軍」(Houthis)、黎巴嫩的「真主黨」(Hezbollah)、與巴勒斯坦加薩走廊的「哈瑪斯」(Hamas)都已公開哀悼蘇萊曼尼,並號召從眾發起「反抗行動」。
目前的黎巴嫩也正與伊拉克一樣,自2019年秋季起陷入了全國反政治貪腐的跨派系大抗爭中。由青年民眾所號召的街頭抗爭,主要是反對黎巴嫩以宗教派系為分配劃分的政治制度「只會分贓不會治國,不斷引發經濟與政治危機」,並以反貪腐、反無能、反信仰分裂為口號,長期佔領街頭與中央政府抗爭。因此,本回真主黨高層的激動態度,也讓不少人擔心「真主黨會奉伊朗之名再度搞事,趁勢轉移掉當前國內接近全面崩潰的政治秩序危機」。
由於黎巴嫩境內有大量美國公民,像是貝魯特美國大學、美國大使館等地,過往就時常遭到「美國公民被綁架」或「恐怖炸彈攻擊」等事件。因此針對當前中東危機,美國中央司令部也準備好了「應變計畫」,並透露已準備好一支旅級的空降兵團,隨時能開進貝魯特的美國大使館館區,「保護海外美國公民的生命財產安全。」
根據目擊者的說法,自3日蘇萊曼尼遇刺後,貝魯特上空就不斷有各式軍機「低空飛過」。各種部隊動員的風聲與消息,也都讓黎巴嫩民眾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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