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的「脫歐世家」：叛離首相大哥，強生親弟辭去內閣、退出政壇

【2019. 9. 06 英國】

英國的「脫歐世家」：叛離首相大哥，強生親弟辭去內閣、退出政壇

「連親生手足都信你不過，國家還憑什麼相信你？」正遭逢「脫歐災難」的英國首相鮑里斯．強生（Boris Johnson），5日再度遭遇關鍵重挫。現任內閣的大學大臣、同時也是鮑里斯親生弟弟的保守黨議員——喬．強生（Jo Johnson） ——因不滿兄長的脫歐對策與逼嚇黨內異議派系的高壓手段，周三上午突然透過Twitter宣布：「在家庭親情與國家利益的分裂夾殺下」，身心俱疲的自己，「已向內閣離職，並即刻辭去國會議員一職」。消息一出，英國各界都極感震撼，因為脫歐派的鮑里斯與留歐派的喬雖路線迥異，但強生家族在英國政壇卻是出了名的「兄友弟恭」，因此當鮑里斯正陷入「脫歐包圍網」的夾殺泥沼時，作為至親手足的突襲式辭職，更是對首相本人的一記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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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年48歲的喬．強生，是強生四兄妹的小弟。他與大哥鮑里斯的生涯軌跡類似相同，在從牛津大學畢業後，喬先是短暫投身金融業，接著再轉投媒體、於《金融時報》等權威媒體歷練，最後他才2010年受保守黨徵召從政，並在倫敦東南區的奧平頓選區當選、成為國會議員至今。

與諧星形象的大哥相比，年輕鮑里斯8歲的喬，外表相對俊朗，政治性格更冷靜、內斂、不張狂；但做為政治人物，這種中道的形象卻也頗為吃虧。因此儘管仕途上，喬一路受到卡麥隆（David Cameron）、梅伊（Theresa May）、與大哥鮑里斯的提拔，但從政9年來，卻還沒有擔任過重要的內閣職位。

然而2016年的英國脫歐公投，卻永遠改變了強生一族的命運。在當年的歷史性公投中，大哥鮑里斯雖是領導「脫歐派」的關鍵旗手；但大姊瑞秋（Rachel Johnson）、大弟里奧（Leo Johnson）與小弟喬，卻全是立場堅定的公開「留歐派」——之中，喬的立場最為尷尬，因為他不僅是當時家中唯二的從政者；也因與大哥分屬保守黨不同派系，而微妙地站在彼此的對立面。

作為「堅定親歐派」的喬，一直認為脫歐公投是「是不理性的瘋狂」；在梅伊上任、接手脫歐進程後，被梅伊延攬入閣的喬，也曾於各種場合積極遊說「二次公投」，但他的留歐派主張卻被黨內主流派與脫歐鷹派聯手壓制。於是在2018年11月，梅伊與歐盟簽訂了《脫歐協議草案》後，不滿分手內容的喬也才從內閣憤而辭職。

但在這段時間，同樣被梅伊從外交大臣一位逼退的鮑里斯，正積極聯手脫歐鷹派狙擊梅伊。這樣的手段，雖然讓留歐派的喬不以為然，但當鮑里斯終於順利逼宮、當上了保守黨黨魁與首相後，做為親生手足的喬，仍在黨魁選舉中支持大哥、配合造勢，並同意首相鮑里斯的邀請、於2019年7月重返內閣。

與喬淵源匪淺的老東家《金融時報》報導，喬之所以願意加入鮑里斯的「脫歐內閣」，是因為希望能透過內部影響力，制衡「哥哥身邊簇前擁後、淨出恐怖餿主意的脫歐鷹派」；但幾個星期的互動下來，喬卻發現自己難以與鮑里斯說理，各種建言更被唐寧街10號的高級幕僚——也就是當前被稱為「脫歐國師」的庫明斯（Dominic Cummings，電影《脫歐之戰》中由BC飾演的主角）——給全面壓制。

「但真正打碎兄弟之愛的最後一擊，其實出自鮑里斯之手。」保守黨內人士向《金融時報》透露：在9月3日的「保守黨國會大叛變」後，憤怒的鮑里斯不僅在內部會議中，與投下倒戈票的21席保守黨議員爆發激烈口角，同日稍晚更暴走式地對這21名資深黨員，祭出最嚴厲的「開除黨籍」處份。此一舉動大大地撕裂了保守黨的派系團結，包括喬在內，許多溫和派的議員都群情激憤，認為「鮑里斯正在大肅清，恐將保守黨改造成民族主義掛帥的『極端脫歐黨』。」

雖然在9月3日的挫敗後，首相強生接二連三地在國會遭遇打擊，但心已死的弟弟喬，卻已無心支持兄長。於是在短暫的思索後，喬也在9月4號晚間撥通了哥哥的電話，並冷靜地告訴他：「我無法繼續支持你的內閣，我將辭去所有職位...包括國會議員的位置。」

《金融時報》表示，在電話中，絕望的鮑里斯「不斷哀求弟弟冷靜、不要衝動辭職」，但心意已決的喬，根本不留給鮑里斯任何轉圜餘地。頗為傷心的鮑里斯，亦沒有將弟弟的辭職決定提前告知官邸幕僚，直到5日上午11點，喬才透過Twitrer公佈辭職聲明：

「能代表奧平頓選區9年，並在三任首相麾下擔當內閣職位，對我來說是莫大的榮耀。」喬表示，「但近幾個星期以來，我一直夾在家庭忠誠與國家利益之間，被反覆拉扯撕裂——這樣的衝突已不可化解，我想也該是時候，讓別人來接過我做為政府大臣與國會議員的任務角色。#結束啦我走了」

喬．強生的辭職聲明，在熱鬧的英國政壇中，很快地引爆了輿論震撼彈。反對派意見認為，喬與鮑里斯的政治風格「根本不像是親生兄弟」，會走上分手一途，本來就是時間問題；但保守黨內部人士卻強調，強生兄弟的感情一直很好，在家庭生活上兩人根本是「相依為命」，喬也一直非常「支持與崇拜著哥哥鮑里斯」，因此今日的兄弟反目，很可能會讓兩兄弟自此走向絕裂的尷尬之途。

一向力挺鮑里斯的媒體前東家《每日電訊報》表示：雖然出身於富豪之家，但由於父母早年失和，爸爸長期經商在外，母親又因身心問題無法看顧弟妹成長，鮑里斯從10歲開始就一直照顧著弟妹們長大。在這段時間的「不安全感」，雖然養成了鮑里斯刻意浮誇、討好的喜劇性格（「渴望被人喜愛」）；但實際上，鮑里斯只會對自己的血親家人坦露自我，直到眾人成人後，彼此關係也都十分緊密親近。

「喬對於鮑里斯的尊敬，是一種『英雄式的崇拜』。」《每日電訊報》表示，「在現代政壇中，要找到這種真心互信、彼此支持的政治家族，幾乎不可能——因此我們也不難想像喬的決定，對鮑里斯會造成多大的創傷。」

報導表示，在2016年脫歐公投中，雖然鮑里斯是脫歐派旗幟，但妹妹瑞秋、弟弟喬與里奧，全都是堅定的「留歐派」；但為了維持家庭和諧，不破壞手足關係，眾人見面時大多「絕口不提脫歐」。殊不知現實中的妯娌問題，仍把四兄妹捲入了這場政治亂戰。

《每日電訊報》表示，在保守黨內，喬．強生本來就被質疑「不夠保守」；他的妻子艾蜜莉亞．簡特曼（Amelia Gentleman），更是傾左《衛報》的王牌記者，像是2018年的「疾風世代醜聞」（Windrush Scandal），就是因為艾蜜莉亞的調查報導才引爆輿論，迫使時任內政大臣魯德（Amber Rudd）丟官下台。與此同時，鮑里斯的妹妹瑞秋與妹婿伊沃．道內（Ivo Dawnay），也都是強硬的留歐派，並曾協助留歐派的新勢力政黨「改變UK黨」，參與今年5月的歐洲議會大選。

「我不談論家庭事務，我不會說的好嗎？」喬辭職後，強生四兄妹的爸爸史丹利．強生（Stanley Johnson）也對《每日電訊報》表示：「我不說，我沒插手他們幾個的工作。小孩都長大了，他們自己有什麼打算就去做吧，我只是一個相關的旁觀者而已。」

在英國政壇，類似的兄弟反目並不罕見，像是2010年，工黨的「米勒班兄弟事件」，就曾一度讓英國輿論大看好戲。當時的工黨在大選中失去了政權，原任黨魁戈登．布朗（Gordon Brown）因此引咎辭職，但當時角逐繼位的兩大熱門——前任外相大衛．米勒班（David Miliband），與他的弟弟艾德．米勒班（Ed Miliband）——彼此卻互不相讓，兩兄弟一路廝殺到了最後，艾德才以極小幅度的差距打敗了哥哥大衛，當上了工黨黨魁。

雖然大衛．米勒班一般被英國輿論認作是「比較優秀的那個米勒班」，但在輸給了親生弟弟後，大衛卻自此退出政治圈，並刻意遠渡美國，離開英國瑣事；不過在艾德的領導之下，工黨的狀況依舊一蹶不振，艾德自己又屢因怪異舉動而成為輿論笑柄，最終在2015年大選慘敗後，艾德也跟著哥哥一起離開政治的江湖。

極其諷刺的是，當年的鮑里斯也曾對工黨的「米勒班之亂」大放厥詞，儘管自己的弟弟喬也在同年踏入政壇當選國會議員，但鮑里斯仍對《每日電訊報》高調地表示：

「你問我和喬會不會搞得和米勒班兄弟一樣難看？少來了，絕對不會！我們保守黨人才不會這樣，親族批鬥這種事，只有工黨的左膠搞得出來！」當時的鮑里斯刻意把米勒班的兄弟之爭，影射為共產黨的批鬥大會，因為兩兄弟來自波蘭的爸爸拉夫．米勒班（Ralph Miliband）就是著名的馬克思理論大師，並曾在二戰中，加入蘇聯紅軍的波蘭戰役。

「只有社會主義者會批鬥自己的兄弟，因為這些左膠都視家庭倫理為無物，所以他們才能面無表情輾過自己的手足！」鮑里斯說，「我覺得很扯啊，但左膠就是這樣...他們是人類為無感情無思想的『單位』，並意圖拆解破壞社會的結構——所以史達林才能屠殺2,000萬人嘛！」

此一時彼一時。《金融時報》指出，喬在辭去國會議員後，應該也不會加入隨時將到來的「國會選舉」，因此雖然他還沒有退出保守黨，但依照現況卻已處在「退出政壇」的狀態。而這樣的突然轉變，據悉也對鮑里斯本人造成相當大的心理衝擊與壓力。

在喬宣布辭職後，鮑里斯雖然同日下午仍在西約克夏公開露面，但行程卻遲到整整一個小時，發言首相也顯得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甚至多次忘詞語塞、狀況極差。

「喬並不認可我的歐盟對策。但脫歐問題，確實是分裂家庭、分裂所有人的燙手山芋。」鮑里斯表示，「不過喬與我都一致同意：這種分裂社會的脫歐困境必須盡速解決，我們必須主動出手、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