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韓戒嚴調查報告：尹錫悅下令「可開槍抓人」、奪取國會與對媒體斷水斷電

2025/01/15 楊虔豪

因發動戒嚴而被以涉入「內亂」立案的南韓總統尹錫悅，因3次拒絕接受傳喚調查，而遭警方前往首爾翰南洞官邸逮捕。尹錫悅成為南韓首位在任內被逮捕的總統，也是繼全斗煥、盧泰愚、李明博、朴槿惠後，第5位被拘提的前現任元首。

繼1月第1週首次任務失敗後，警方與高階公職者犯罪蒐查處人員（公搜處）於1月15日，前往首爾翰南洞官邸。

不同於首次逮捕過程，遭遇總統警護處人員層層阻撓，這回在警方軟硬兼施，而警護處內部也士氣渙散的情況下，警方幾乎沒有遭遇阻撓，在7點半抵達官邸園區後，半小時就進入尹總統所在的住宅內，最後在3個鐘頭的協商與說服下，成功逮捕尹錫悅總統。

南韓總統被收押接受調查，已非新鮮事，過往全斗煥與盧泰愚，因發動政變而涉入內亂罪，接連遭逮捕與收押；李明博與朴槿惠兩位總統，則是涉入弊案而收押，這4位總統都是在卸任後被拘禁，但這回，尹錫悅是首位被逮捕的現任元首。

▌戒嚴當晚…尹總統對軍警下達的指令

尹總統於2024年12月3日發動「非常戒嚴」後，引發國內外譁然。由在野陣營主導的國會，在12位執政黨議員倒戈下，於戒嚴兩週後，表決通過對尹總統的彈劾。而第2關的罷免，正由憲法裁判所審理。於此同時，檢警、高階公職者犯罪搜查處與國防部，也陸續對12.3戒嚴事件展開調查，目前軍警界已有10人被逮捕或收押。

原本代理總統職務的國務總理韓悳洙，因對國會通過的第一夫人金建希與內亂事件兩個「特別檢察案」（漢字稱作「特別檢事案」，指由國會提名專業人士對特定事件展開獨立調查），行使否決權，又拒絕任命國會提名的3位憲法法官，於12月28日再度遭國會彈劾，因此交由經濟副總理兼企劃財政部長崔相穆，代理總統權限。

而此間出現的重大進展是，檢調於12月27日發表對最初建議尹總統戒嚴的前國防部長金龍顯的中間調查報告，當中取得了尹總統許多具衝擊性的發言紀錄。

在發動戒嚴當晚，當戒嚴軍封鎖國會出入，而國會議長禹元植號召全體議員前往國會本會議場時，尹總統對首都防衛司令官李鎮雨致電稱：「兵力還沒進去裡面嗎？跟他們（指戒嚴軍）說，每4人把1名議員拉著背出去！」

過一陣子，尹總統又打了第2通電話說道：

「還進不去嗎，是在做什麼？把門敲碎，進去裡面將人拉出來！就算開槍也好，把門弄碎然後進去拉人！」

接著，尹總統致電給警察廳長趙志浩，並命令道：

「趙廳長，把要進入國會的議員們，都逮捕起來！抓起來！他們都是非法的啦！這些議員都是違反戒嚴的告示命令，逮捕他們！」

而在大批國會議員陸續抵達本會議場，準備通過解除戒嚴決議案時，尹總統繼續撥打電話給特戰司令關郭重根詢問道：「往國會移動中的直升機，現在大概到哪了？隨時確認狀況，並趕緊把兵力調派至國會！」

他還接著表示：「現在（赴本會議場的議員）應該還沒到達國會的法定議決人數，趕快進去國會裡面，把議事堂內的人都帶出來！那怕是用斧頭把門敲碎也好，快進去把人都給拉出來！」

最後，尹總統又致電國家情報院第一次長洪長元，當時總統的指示，已由洪次長本人在國會披露過（請參閱：「把他們全部清掉！」尹錫悅偽裝成戒嚴的叛亂...彈劾案將往何處走？）。當時尹總統說道：「趁這機會一網打盡，全部清掉！我也會賦予對共搜查權給國情院，你們就先協助支援防諜司令部，有錢出錢，有人出人，無條件地幫忙！」

相同時間點，作為尹總統高中學長的國防部長金龍顯，則對防諜司令官呂寅兄指示：「先把李在明（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黨魁）、禹元植（國會議長）與韓東勳（執政黨國民力量黨魁）這3個人抓起來！」

防諜司成員們，也在通訊應用程式KAKAO的對話群組內，接收金龍顯對防諜司上級所傳達下來的指示，除了準備拘禁場所外，也提到要使用繩子與手銬，作為拘禁工具，並不時傳送國會議事堂前，因聽到戒嚴令而湧進來的集會群眾，隨時緊盯現場狀況。

但就在12月4日午夜1點10分，國會在禹元植議長的主導下，通過解除戒嚴決議，尹總統3度致電首都防衛司令官李鎮雨，生氣說道：

「所以我就說，宣布戒嚴前，就要先移動兵力，結果大家都反對！就算是戒嚴解除，我還可以再宣布第2次、第3次戒嚴！給我繼續進行下去！」

▌預謀「掌控國會」並對批判政權的媒體「斷水斷電」

南韓檢方陸續取得的這些軍警人士證詞，不僅與國情院第一次長洪長元的最初暴露相符合，也顯示在國會通過解嚴決議後，尹總統儘管當時聲稱「指示撤兵」，之後還透過諮詢律師對外表示，當時已「應國會要求而解嚴」，而「無意掀起內亂」，實際卻是意圖在通過解嚴前「掌控國會」，希望癱瘓民選權力機構而完全掌權，最終失敗。

檢方並在中間調查報告直接表示：「試圖封鎖國會，還有在無拘票的情況下，逮捕拘禁國會議員，並扣押中央選舉管理委員會的電算資料，將讓依據憲法所設立的國家機關，無法行使職權，戒嚴的佈告內容也違憲又違法…我們並確認到，尹總統等人想讓國會失去運作能力後，另設一個立法機構。」

相同手法其實在南韓歷史已上演過。在全斗煥於1979年發動政變後，當時在禁止國會議員進入國會的情況下，強制解散國會，並另立「國家保衛立法會議」，取代原本國會權限。

檢調在發表這份中間調查報告中，暴露尹總統的行動與話語，而負責調查尹總統的高階公職人員犯罪蒐查處，也不斷傳喚尹總統調查。

而不僅軍警界，就連消防界也成為尹總統發動戒嚴時意圖動用的對象。南韓消防廳長許石坤在1月13日出席國會質詢時透露，尹總統的高中學弟、前行政安全部長李祥敏，在戒嚴時致電下令，對《京鄉新聞》、《韓民族新聞》與文化放送（MBC電視台）採取斷水斷電措施。這三家都是偏進步派或對保守派政權批判最強烈的媒體。

「原本警方是抱持『若有要求就（要消防廳）配合』的態度…但我們有在思考，究竟斷水斷電是否屬於消防廳的業務，最後判斷不是，所以為採取任何處置。」許廳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