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孤兒土耳其：敘利亞北部戰火與阿札茲難民潮

2016/02/18 陳琬喻

敘利亞內戰邁入第五年，戰火未有減緩的跡象，反而更加激烈。在俄羅斯支持的敘利亞政府軍，其勢力直逼反叛軍佔據的阿勒波（Aleppo）之際，最近一個禮拜內，土耳其開始猛烈空襲敘利亞西北部的一個城市──阿札茲（Azez），且沒有停手的跡象。阿札茲到有什麼來頭？是什麼樣的利害關係，讓原本可望因上周各大國斡旋後提出敘利亞停火協議，而有所緩和的地緣角力之爭，卻又再進一步白熱化？

翻開敘利亞勢力地圖來看，目前敘利亞主要被政府軍、伊斯蘭國、反抗軍以及親庫德的民主聯盟黨（PYD）所佔據，其中民主聯盟黨主要佔有靠近土耳其南部的阿弗林（Afrin）與敘利亞西北部的柯巴尼（Kobani）地區，而日前民主聯盟黨更是計畫擴大控制範圍，希望拿下阿札茲地區。民主聯盟黨底下的人民保衛軍（YPG）甚至已於前兩周，成功地從反叛軍手中奪去阿札茲以南的梅納戈空軍基地（Menagh airbase）。

由於地理位置敏感，離土耳其邊境只有七公里的距離，民主聯盟黨的行動讓土耳其備感威脅。此外，土耳其政府一直認為民主聯盟黨與境內的庫德工人黨關係匪淺，若阿札茲地區落入民主聯盟黨手中，敘利亞西北部將有可能形成一個不利於土耳其的親庫德力量，如此一來土耳其境內激進庫德族的分離運動將會愈加激烈。對於打擊民主聯盟黨，土耳其因此絲毫不手軟。總理達悟特奧盧就曾嚴正表示，不容許民主聯盟黨進入阿札茲地區，在必要時，土耳其安全部隊將會做出相對的回應。

然而，俄羅斯為何也要加入這場戰局呢? 首先，最顯而易見理由是在敘利亞內戰中，俄羅斯支持政府軍，土耳其則支持反抗軍，雙方的利益互相衝突是預料中的事。而在土耳其擊落俄羅斯戰機後，降至冰點的雙邊關係，更提高了許多間接性衝突發生的機率。

目前阿札茲地區仍為反抗軍所控制，如果民主聯盟黨奪下此區，將可封鎖土耳其對反抗軍的物援；弱化反抗軍來強化政府軍，背後挺政府軍的俄羅斯何樂而不為？不過，這樣的盤算也是有風險的，由於美國在敘利亞問題中也是站在反抗軍那一邊，如果俄羅斯對政府軍的幫助超過了美國的忍受底線，則有可能引發美國的軍事行動。

在敘利亞內戰中，俄羅斯支持政府軍，土耳其則支持反抗軍，雙方的利益互相衝本是預料中... — 在敘利亞內戰中，俄羅斯支持政府軍，土耳其則支持反抗軍，雙方的利益互相衝本是預料中的事。圖／路透社

▎選我還是選他？被美國拋棄的盟友

但對於美國來說，目前最重要的事莫過於打擊伊斯蘭國，所有反對伊斯蘭國的力量都是美國的盟友。在打擊伊斯蘭國上，庫德武裝部隊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因此，不論是土耳其或是民主聯盟黨，都是美國不可缺少的盟友。人民保衛軍（YPG）能夠與伊斯蘭國進行地面作戰，美國更是不能放棄這個重要的夥伴。相反的，對土耳其而言，推翻敘利亞阿薩德政權才是當務之急，兩方想法上的差異，卻也因此讓其他勢力加以利用，趁機而入。

在這次土耳其與民主聯盟黨的衝突中，美國就選擇了對自己更為有利的一方。其外交部發言人柯比（John Kirby）表示，「即使是朋友，也可能會有不同的想法，美國認為民主聯盟黨不是恐怖組織。」此話一出，果然引起土耳其強烈的反彈，除了向美國駐土耳其大使表示抗議外，土耳其總統艾爾多安更是反問美國，到底是與土耳其站在同一陣線，還是與恐怖組織為伍？

土耳其一直以來都強調，如果庫德工人黨是恐怖組織，那民主聯盟黨沒有道理不是，美國給民主聯盟黨的軍援，有可能間接落入庫德工人黨的手中。對於土耳其的質疑，美國外交部發言人柯比回應，目前沒有確切證據可以證實民主聯盟黨與庫德工人黨之間有武器交易關係。言下之意，美國將不顧土耳其的擔憂，繼續提供軍需品給民主聯盟黨。

美國支持民主聯盟黨的態度早已不是新聞，土耳其之所有會有比以往都更為激烈的反應，主要在於土俄關係惡化後，俄羅斯在敘利亞戰局的舉動，放大了對土耳其的輿論以及政治的影響作用，逼迫土耳其必須做出反應。

人民保衛軍同樣也在前線作戰對抗伊斯蘭國，對美方來說，多一個「盟友」是一個「盟友」... — 人民保衛軍同樣也在前線作戰對抗伊斯蘭國，對美方來說，多一個「盟友」是一個「盟友」。圖為正在進行訓練的人民保衛軍。圖／路透社

被激化的戰事誘發阿勒波與阿札茲另一波難民潮，逃離家鄉的敘利亞人民被阻擋在敘利亞與... — 被激化的戰事誘發阿勒波與阿札茲另一波難民潮，逃離家鄉的敘利亞人民被阻擋在敘利亞與土耳其的邊境。圖／歐新社

▎內憂外患；對著牆壁喊話的孤兒

土耳其總理達悟特奧盧先前表示，幼發拉底河以西至阿弗林以東地區，是土耳其的紅色警戒線（Kırmızı Çizgi），不容許讓何人越過，但諷刺的是，庫德武裝力量不但越過，而且還得到俄國的幫助，土耳其的宣言只剩空殼。土耳其在野黨之一的共和人民黨（CHP）的黨主席柯勒取達悟盧（Kemal Kılıçdaroğlu）非常不給面子地表示，艾爾多安對美國的喊話如同對牆壁說話，根本沒有人搭理。而國內親庫德政黨的人民民主黨（HDP）更是大力批評政府的決策，HDP表示，阿札茲地區由誰控制，跟土耳其沒有關係，政府的反庫德政策才是使得土耳其東部以及現在的阿札茲地區烽火連天的主要原因，政府的外交政策只會使得戰爭一觸即發。

阿札茲地區的居民則因為擔憂家鄉會自此成為各方角力的戰場，漸漸開始移出當地，轉進入土耳其，掀起另一波的難民潮。面對阿札茲人潮的湧入，已負荷過量的土耳其更是苦不堪言。

目前的土耳其正陷入內憂外患之中，於內，土東庫德工人黨問題尚未解決，仍有部分城市實施「禁止外出令」的宵禁，政府與工人黨的作戰持續進行；於外，俄羅斯處處與土耳其作對，敘利亞的庫德武裝力量也正覬覦著更大的版圖，美國的不支持有如雪上加霜。如今在敘利亞問題上，土耳其宛如孤兒；愈加嚴峻的外交難題加上無止盡的難民量，逼得土耳其無後路可退，未來態度勢必只會更為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