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支聯會「拒交資料被捕」事件:掃蕩外國代理人的國安恐懼?
【2021. 9. 8 香港】
香港支聯會「拒交資料被捕」事件:掃蕩外國代理人的國安恐懼?
「港警想逼迫公民交出大量資料....我們不會幫你散播恐懼。」香港最大的泛民派組織「支聯會」,副主席鄒幸彤與多名成員,因為拒絕向國安處提供組織活動的相關資料,以確保不受國安法的人身安全威脅,結果在8日清晨包括鄒幸彤在內4人,遭到港警突襲上門拘捕。長久以來在香港舉辦六四紀念晚會的支聯會,被港警認定為「外國代理人」,要求提供組織所有細節資料,但支聯會否認指控、並質疑國安處濫用權力,對所有公民團體追殺打壓。
支聯會是香港1989年成立的組織,全稱為「香港市民支援愛國民主運動聯合會」,初衷是支持中國的民主社會運動、聲援天安門學運。在六四事件之後,支聯會也是香港年年舉行六四遊行、維園燭光紀念晚會的主要團體。
儘管隨著時代的變遷、中國與香港的矛盾加劇,支聯會於每年6月的維園集會聲勢也有降低趨勢,到了2014年的「雨傘革命」後,支聯會與香港六四紀念也開始被新一世代視為「他國事務」,就香港在地的觀感而言,1989痛苦的歷史共感自此明顯分裂。不過反送中以來,支聯會也是響應抗爭者、投入運動的重要團體,到2020年港版國安法正式上路後,也自然成為港府的眼中釘,尤其是支聯會特意以舉辦六四紀念活動作為一種底線試探,很快就成為港警擴大威嚇壓制的對象。
2021年8月25日,港警國安處以觸犯國安法為由,認定支聯會為「外國代理人」,是收受外國資金、外國指使的組織,要求限期繳交支聯會的相關組織和成員資料。但支聯會堅決否認,一方面警方沒有提出任何指控證據,另一方面支聯會主席李卓人也強調,支聯會從1989年成立以來始終是以香港人自行組織運作,無涉國外的干涉介入。
面對國安處的限期提交資料,支聯會副主席鄒幸彤在9月5日公開表示,不會向國安處提交任何資料,「國安處想透過逼迫公民社會團體交出大量資料,令所有公民社會網絡的人處於恐懼之中,」
「你們的恐嚇,到我們為止。我們不會幫你散播恐懼!」
國安處開出的期限的9月7日,支聯會也親送回覆信函給警察總部,重申「警方無權要求支聯會提供資料、支聯會並非外國代理人」的立場,與此同時支聯會常委梁錦威,也尋求法律管道,向香港高等法院針對此案申請覆核,希望判定港警提出的要求無效。
但儘管支聯會強調,法律上不能僅憑「懷疑你是外國代理人」就勒令要求提出所有資料,這是權力的濫用擴張;但港警方面就國安法的認知,只有主觀認定有嫌疑,就只能依照國安法的規定配合,保安局局長鄧炳強就直白表示:「不繳資料?當局定會採取法律行動,而且行動會好快,好迅速,和好有效率。」鄧炳強更意有所指,說「很可能不久將來變成刑事案件。」
支聯會的拒交堅持,也已超過了港警開的期限,就在今天9月8日清晨,支聯會副主席鄒幸彤、常委梁錦威、鄧岳君以及陳多偉等人,就分別於自宅中被警方突襲登門拘捕,根據警方說法,逮捕的原因是「未遵從《香港國安法第43條實施細則》 附表5的規定提供資料」。
截至中午為止,4人被捕後尚未有進一步的後續消息,若依據港警的說法,未按時提交資料的罪名,可能面臨罰款10萬港元及監禁半年。不過早在今年6月4日就被以「煽惑罪」拘捕過的鄒幸彤,對於這次再被抓捕的風險也有心理準備,而先前公開向港人寄語:
今年36歲的鄒幸彤除了是支聯會的副主席,也因其律師背景曾協助中國農民工上訴以及12港人案家屬等維權案件。鄒幸彤最初是在2010年加入支聯會當義工,並且在2016年當上副主席,她過去多以處理幕後工作與支援、協調等工作為主,不過就在戰友如支聯會主席李卓人等人陸續被捕後,她不得不走向幕前,成為支聯會的主要面孔。而也因為支聯會被視為泛民主派的背景,亦成為警察眼中釘,鄒幸彤也由此被推上風口浪尖。她在今年接受《BBC》採訪時就表示:
支聯會是於1989年5月21日在一場支持六四學生運動的遊行中創立,目的是希望可以支援中國的愛國民主運動,其五大工作綱領也明確列出:「釋放民運人士、平反八九民運、追究屠城責任、結束一黨專政、建設民主中國」。當中,其「結束一黨專政」的綱領,早前更被中聯辦主任直接點名是影響香港繁榮穩定的「真正大敵」。
對外界而言,支聯會最為人熟悉的記憶莫過其六四主辦單位的身份。在六四運動之後,支聯會每一年都會舉辦號稱持續最久、規模最大的六四維園燭光晚會,也在2014年籌辦了六四紀念館,傳承六四記憶。不過隨著疫情爆發以及《港版國安法》的實施,六四紀念晚會也頻頻受阻擾,例如警方在今年和去年皆以疫情為由不批准集會舉行。
儘管如此,鄒幸彤在今年6月3日仍表示將以個人名義到場紀念,聲稱「不能以紅線代替底線」。於是,她在六四當天一早便遭警方以「涉嫌宣傳或公佈未經批准機會」逮捕,並於8月5日獲釋。不過在獲釋一個月後,鄒幸彤此次又因拒絕繳交支聯會資料給警方,再度被捕。
事實上,支聯會早已清楚其立場與背景遲早會遭警察對付。回到2020年8月——即國安法於6月30日正式生效一個多月後——支聯會主席李卓人就告訴《明報》,內部正在盤點名單資料,將銷毀內容保護隱私;同時,李卓人也表示不會轉移資產,並且會盡快加速手上的工作,包括電子化六四紀念館裡的資料。不過就在2021年4月,李卓人遭判於2019年8月18日與8月31日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入獄14個月後,隨後也有成員陸續宣布退出。
自今年6月起,香港政治與公民社會環境愈發緊縮嚴峻,屢遭打壓——六四與七一集會無法舉行、《蘋果日報》關閉、多個公民組織解散等等——支聯會也在7月時宣布,支聯會其中的7位常委宣布辭職(留任的7位常委包括鄒幸彤與李卓人等人),並且在7月底會全面遣散所有職員,以保障員工安全。
8月中旬,也有消息傳出因應日益嚴峻的政治風險,支聯會內部也多次商討是否解散,唯始終難有共識,目前相關解散議案也將在9月25日召開特別會員大會商討。
同一時間,警方國安處人員在8月25日也開始出動,去信支聯會多名常委,指稱:警方在調查後,有理由相信支聯會是「外國代理人」;同時,警方引用《國安法》43條實施細則第5條,要求支聯會交出資料。在此條文下:警務處處長可以在保安局局長的批准之下,向外國政治組織或台灣政治組織或外國代理人送達書面通知,規定組織或代理人在指定期間,按指定方式向警務處處長提交指明資料,包含在香港的活動及個人資料、資產、收入、收入來源及開支。
對此,支聯會與國安處在法律的理解與詮釋上,亦出現根本落差:前者認為警察濫權,並無提及支聯會身為「外國代理人」、勾結危害國家安全與支聯會關係等具體證據,就直接將其標籤為外國代理人、當成嫌犯調查;而後者除了給予嚴厲譴責,也僅是一再重申,若沒有按時繳交資料便是違法。
然而具體而言,支聯會到底為何會被標籤為「外國代理人」,或許也可以從親中媒體看出端倪。《大公報》和《文匯網》以李卓人和鄒幸彤曾參與的外國活動為例,指稱他們是外國代理人的罪狀,例如:支聯會主席李卓人以視訊方式參與美國眾議院聽證會,而鄒幸彤則在2012年和2018年出任與「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NED)關係密切的「國際特赦組織香港分會」之執委及公司董事、在2017年獲安排與「台獨」政黨「時代力量」立法委員林昶佐等人會面等等。
面對在港外國代理人的指控,鄒幸彤回應國際特赦組織是一個以會員為本的國際組織,並不屬任何國家的代理,再者,鄒幸彤也指出即便她以個人身份參與的活動被視為與外國有關,這亦不代表整個支聯會都是外國代理人。
儘管如此,包括鄒幸彤在內的4位支聯會成員都在今天一早被逮捕。不論是聲援六四抑或此次拒絕繳交支聯會資料,鄒幸彤也一再展現了其堅定信念,甚至也試圖以「幽默」的方式來看待自己被逮捕的風險。例如,在今早被逮捕之前,她在自己的臉書上發文調侃:「還沒刷牙換好衣服,等下的口氣會不會臭死國安?」但與此同時,她日前被《立場新聞》問到若真的被捕,是否有任何話想跟香港人說時,她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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