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卡萬的悲喜劇：世界上最孤獨大象的漫長搬家之旅

2020/12/02 轉角24小時

【2020. 12. 2 巴基斯坦／柬埔寨】

大象卡萬的悲喜劇：世界上最孤獨大象的漫長搬家之旅

「8年的孤獨與疾病生活...卡萬終於能離開牢籠。」在巴基斯坦惡名昭彰的馬拉哈扎動物園（Marghazar Zoo）裡，長期遭受非人道對待、獨居8年的35歲亞洲公象「卡萬」（Kaavan），在經過動保團體和美國歌手雪兒的四處奔走下，12月1日終於搭乘飛機前往柬埔寨的野生動物保護區，離開住了30多年的動物園牢籠。抵達後，協助救援卡萬的動保團體「四爪」（Four Paws International，FPI），也上傳許多卡萬與當地大象互動的照片，讓長年被稱為「世界上最孤獨的大象」卡萬，終於重新回到象群的懷抱。

根據《BBC》報導，1985年出生的卡萬，幼時本來成長於斯里蘭卡的平納瓦拉大象孤兒院（Pinnawala Elephant Orphanage），後來被當成送給巴基斯坦的強人前總統齊亞哈克（Muhammad Zia-ul-Haq）的外交禮物。

齊亞哈克的女兒茲雅恩（Zain Zia）回憶，自己在童年看了一部名為《大象是我的朋友》（Haathi Mere Saathi，1971）的電影，當時她便向父親苦苦哀求，希望能有一頭大象當做禮物。沒過多久，疼愛女兒的齊亞哈克，帶著茲雅恩來到自宅後院的草坪，要給她一份驚喜——站在茲雅恩眼前的，是她夢寐以求的大象，這頭年僅一歲的小象，也就是後來的卡萬。

「我堅持要在家裡養他，但是我爸爸說：『小象是政府的財產，因此要被送到動物園去。』他說我們沒有辦法好好照顧他，尤其是當他長大之後。於是我答應了。」剛滿一歲的卡萬，橫越了3,000公里，從故鄉斯里蘭卡，來到了伊斯蘭瑪巴德的馬拉哈扎動物園。只不過，卡萬才來沒幾年，1988年飽受爭議的獨裁者齊亞哈克，就在一場座機爆炸中喪命，國內政局迎來動盪，而大象卡萬的惡夢，也才正剛開始。

根據《BBC》報導，1985年出生的卡萬，幼時本來成長於斯里蘭卡的平納瓦拉大象孤... — 根據《BBC》報導，1985年出生的卡萬，幼時本來成長於斯里蘭卡的平納瓦拉大象孤兒院（Pinnawala Elephant Orphanage），後來被當成送給巴基斯坦的強人前總統齊亞哈克（Muhammad Zia-ul-Haq）的外交禮物。圖為齊亞哈克。圖／維基共享

成立於1978年的伊斯蘭瑪巴德動物園，長年因為環境糟糕、經營不善、對待動物不人道而惡名昭彰。從成立之初，就發生許多不法情事，例如不少員工會私放親友不法入園做生意，園方更長期醜聞提供動物給達官顯貴「炫富私用」，讓園內動物不斷「神秘消失」。

「雖然這裡『號稱』是動物園，但裡頭卻沒有動物醫療設施、沒有空間進行手術、如果有動物疾病傳染，當然也沒有能獨立隔離的空間。」地方動保團體「伊斯蘭瑪巴德動物園之友」志工納維（Mohammad bin Naveed）表示。

包括卡萬在內，馬拉哈扎動物園也不斷傳出不少虐待動物的醜聞事件。根據FIZ的調查：園內動物數量直到2019為止，仍時常在極短時間內出現劇烈波動，但園方始終無法具體說明這些消失的動物究竟去了哪裡？或為什麼集體暴斃？

儘管生活環境極其惡劣、甚至得面對著各種染病、虐待與死亡的威脅，但大象卡萬仍成為了伊斯蘭瑪巴德的「動物園之星」——不料這種受歡迎的人氣，卻也讓他成為了可悲的人類發財工具，甚至得「負責」接待與乞討的賺錢工作。

30多年下來，每天動物園開幕時，卡萬都必須站在圍籬前面歡迎遊客。當管理員用牛鉤（bull hooks）戳戳他，他就會伸長象鼻當成乞討碗，讓遊客把手伸進圍籬，將錢放在他的鼻子上。到了夜晚，他才回到自己僅有半英畝大小的籠舍中休息。籠舍裡，只有一個水泥建築，完全沒有樹木、草叢，什麼都沒有。

動物保護團體也發現，在卡萬身上有許多傷口，都是長年反覆感染造成的。包括因為地面崎嶇不平造成的腳掌變形、環境不佳導致的結膜炎，還有園方在卡萬腿上綁鎖鏈磨出的傷疤。由於動物園裏面沒有醫療設備，傷口總是在痊癒以後又重新感染，長年循環往復。

儘管生活環境極其惡劣、甚至得面對著各種染病、虐待與死亡的威脅，但大象卡萬仍成為了... — 儘管生活環境極其惡劣、甚至得面對著各種染病、虐待與死亡的威脅，但大象卡萬仍成為了伊斯蘭瑪巴德的「動物園之星」——不料這種受歡迎的人氣，卻也讓他成為了可悲的人類發財工具，甚至得「負責」接待與乞討的賺錢工作。圖為2016年的馬拉哈扎動物園。圖／美聯社

1990年，園方曾替卡萬從孟加拉買來另一隻母象薩荷莉（Saheli）作伴，但2012年，薩荷莉卻因為院方照顧不周而感染去世。當時園方對外聲稱，薩荷莉的死因是「天氣太熱導致的心臟病」；但FIZ志工納維則指出實情並非如此，「她的指甲是因為傷口未消毒而感染的，指甲嵌入太深的皮膚部位，因此長了壞疽、最後死於敗血症...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可是沒有人承認。」

失去伴侶也讓卡萬的心理狀況變得更糟糕。從2012年薩荷莉過世後，應該要重新調整動物待遇、環境設置等營運方針的動物園依然毫無作為，而卡萬仍是園內最受歡迎的動物明星，繼續在惡劣的環境中被園方當作搖錢樹。8年沒有跟其他象群社交的卡萬，長年孤獨之下，慢慢出現精神疾病與肥胖問題，例如開始不斷擺頭、甚至以頭撞牆、也會開始出現攻擊行為。

遠在巴基斯坦動物園的卡萬，又是為什麼從無人聞問，成為各國關注的新聞？這要從2016年開始關注卡萬的維也納動保組織「四爪」開始談起。

卡萬在馬拉哈扎動物園（Marghazar Zoo）身心狀況已經不佳。2016年，... — 卡萬在馬拉哈扎動物園（Marghazar Zoo）身心狀況已經不佳。2016年，美國歌手雪兒也呼籲大眾關心卡萬與馬拉哈扎動物園的動物困境。圖／取自雪兒推特

根據《ABC》報導，四年前「四爪」初抵達時，他們就已判定卡萬的身心狀況已經瀕臨「圈禁性精神官能症」（zoochosis），症狀包括降低活動力，失去好奇心與放鬆情緒，還有出現重複性的強迫行為。根據他的管理員說法，卡萬是因為開始出現攻擊性，才開始替他套上鎖鏈。不過「四爪」發言人包爾（Martin Bauer）則反駁，大象本身就是社交動物，需要其他大象的陪伴，這些行為很明顯就是大象出於憂慮與悲傷的典型症狀。

而隨著「四爪」進駐，也吸引了長期關注動物議題的美國歌手雪兒（Cher）注意，她發起了「拯救卡萬」（#saveKaavan）的hashtag行動、並展開萬人連署請願。在各方奔走下，卡萬的悲慘處境終於開始被世界注意到，也間接成為對地方政府的輿論壓力。

今年5月21日，伊斯蘭馬巴德高等法庭裁定：長期剝削動物、營運不佳的馬拉哈扎動物園應在8月關閉，也該讓園內的眾多動物如棕熊、大象、獅子、鳥類都回到適合的照護自然園區。在此期間，卡萬交由「四爪」照顧，並準備轉移到柬埔寨野生動物保護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