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帝之手」之名：阿根廷球王馬拉度納逝世...1960-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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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11. 26 阿根廷】

以「上帝之手」之名：阿根廷球王馬拉度納逝世...1960-2020

「如果我是馬拉度納...我也要像他一樣地活著。」足球歷史上的巔峰傳奇，以「上帝之手」與世界盃史上最佳進球留名青史的阿根廷球王——馬拉度納（Diego Maradona）——25日中午因心臟病發，在睡夢中於阿根廷猝逝身亡，終年60歲。訃告傳出，全球足壇極度震驚，阿根廷更是舉國悲慟，不僅緊急宣布「國殤三日」，球王的靈柩更將運到阿根廷的總統府「玫瑰宮」停棺三天，讓全民瞻仰送別。

馬拉度納生前曾憑超凡發揮的一己神力，率領阿根廷奪得1986年世界盃足球賽的冠軍。但球王的生涯後段，卻因為傷病、吸毒、欠稅、債務危機、家庭失和與個人身心狀態的崩潰，從球壇的上帝殞落為撒旦。然而馬拉度納狂放不羈愛自由的一生，卻是80、90年代全球狂飆的永恆傳奇，其身後遺下的「10號球衣傳說」，更給梅西（Leo Messi）在內的後代阿根廷巨星們，留下難以跨越的「上帝障礙」（D10S）。

10月28日才在疫情中低調歡慶60歲大壽的馬拉度納，因過往的吸毒與酗酒經歷，退役後20多年來，身體狀況一直不太穩定。然而在「革命老友」——古巴強人卡斯楚（Fidel Castro）的幫忙與鼓勵下，苦於過重與心血管問題的馬拉度納，才多次憑藉著古巴醫療系統的全力救治，在2000年代數次驚險闖過鬼門關。

11月初，抱怨頭暈頭痛的馬拉度納，在送醫檢查後發現腦部血栓，而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緊急接受手術。儘管一度驚險，但老馬的開刀過程卻非常順利，術後復原狀況也令人吃驚地非常良好——雖然院方不斷建議阿根廷球王應該多留院觀察一些時間，但康復中的馬拉度納卻是「吵鬧待不住」，於是主治團隊只好在各方協調下，同意讓老馬提前出院「院外靜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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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拉度納出院後，家人與幕僚團為了他的安靜療養，特別在首都北郊的蒂格雷區（Tigre）租了一棟鄉郊別墅，特別從瑞士聘請了頂尖的醫療照護團隊，24小時輪班照顧馬拉度納，「並緊盯著老馬...阻止他又開始亂吃亂搞、從復健療程逃跑」，同時附近的醫院也特別準備了待命床位與接應醫療團，為了可能的緊急狀態做足了萬全準備。

阿根廷體育大報《奧萊報》（Ole）表示，馬拉度納生前的幾個小時，一切如常：11月25日，他起了一大早吃早餐，接著在醫護的陪同下在附近散散步。到了中午時刻，他則依照慣例睡了個午覺，「畢竟他大病初癒，儘管復原進度已經超乎預期，但還是很容易疲倦。」

馬拉度納就這樣睡去。直到下午12點50分左右，照顧老馬的護理師試著喚醒他起床吃藥，這才發現阿根廷球王已經沒有了呼吸心跳——醫護團隊隨即通報救護車，鄰居的另一位專業醫生也馬上登門為馬拉度納實施心肺復甦術，但12分鐘後，老馬仍舊沒有反應。於是急救就在13點02確認死亡，一代巨星馬拉度納就這樣無聲地離世，享壽60歲。

球王逝世的消息，馬上傳開了全世界。無論是睡夢中的亞洲、當下正在踢歐冠聯賽的歐洲、還是午後震驚完全不敢置信的美洲，國際球壇與不分世代的足球迷們，都為了馬拉度納的驟逝難過心碎。其中，與馬拉度納同梯、共同摘下86年世界冠軍金盃的阿根廷國家隊隊友們——像是冠軍前鋒巴爾達諾（Jorge Valdano），以及與老馬私交匪淺的後衛中堅魯杰里（Oscar Ruggeri），都在直播評球時收到了馬拉度納逝世的消息，而忍不住情緒激動，在轉播中忍不住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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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出生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貧民窟的馬拉度納，不僅是足球歷史上最偉大的10號球員，其極度誇張的狂放風格、甚至悲劇化的人生經歷，都讓他成為集天使與魔鬼於一身的「時代旗幟」。由於小時候就現出極度驚人的足球天賦，馬拉度納很早就被球探賞識，並加入了以青訓聞名的「阿根廷人青年隊」（Argentinos Juniors）——出道初期，阿根廷正逢軍政府獨裁統治的「骯髒戰爭」期間，但年輕超群的「天才金童」馬拉度納卻橫空出世，並成為軍政府力捧、用來分散民怨壓力的看板人物。

然而馬拉度納的少年得志卻沒有維持多久，因為他雖然球技驚人，但自傲奔放的個性卻屢屢讓他成為教練眼中的頭痛人物。也因此，在1978年本土爭議奪冠的阿根廷世界盃中，年輕的馬拉度納就故意被主教練放棄於正選名單之外；4年之後的1982西班牙世界盃，穿上10號球衣卻扛不住各方壓力的小馬，更於次輪小組賽中情緒失控，在對巴西的關鍵一戰中吃到退場紅牌。一時間，馬拉度納也從國家新希望墮落成「淘汰戰犯」，小時了了不中用的標籤，也一度困擾著初陷瓶頸的馬拉度納。

在這段時間，馬拉度納雖然短暫效力於阿根廷的霸王級球隊「博卡青年」（Boca Juniors），並在1982遠渡重洋、轉會加盟西班牙甲級聯賽的王牌勁旅「巴塞隆納」（FC Barcelona），但馬拉度納卻一直拿不出代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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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馬拉度納的事後回憶，在1982-1984的巴塞隆納期間，他場內場外都過得很不快樂。於球場內，他苦於幾次「斷腿重傷」，反覆傷停的狀態讓他一直無法穩定輸出；在球場外，馬拉度納也與這座富庶、但布爾喬亞味道極濃的文化之都格格不入，球隊裡的高層、本土球員與媒體，往往瞧不起馬拉度納這些「南美來的傭兵選手」，甚至嘲弄攜家帶眷赴歐的他們，只是一群沒格調、偷渡客一般的「南國賤民」（Sudaca）。

於是，在主客彼此憎惡、失望的狀態下，馬拉度納於是在1984年夏天被巴薩「清洗離隊」，甩賣到義大利甲級聯賽的次級球隊——拿坡里（SC Napoli）——不過一開始，馬拉度納的加盟決定，讓世界一度以為「阿根廷人殞落混不下去」。因為義大利的政經權力失衡狀況一樣，義甲聯賽長年都由北方球隊壟斷冠軍，南方的拿坡里不僅實力資源差北方列強一大截，當時的城市處境更是因「第二次黑手黨戰爭」的爆發而無比混亂，甚至血腥暴力。

馬拉度納事後表示：「這裡就像我的貧民窟老家一樣，貧窮、髒亂、沒有秩序、經濟困頓充滿犯罪...但在地的每一個人沒人引以為恥，大家都拼了命地求生存、互相扶持，所以在這裡我才能感覺『被愛』，我也只能以我渾身的球技，來回報這座城市對我的支持與忠誠。」

儘管除了馬拉度納以外，拿坡里的陣容實力並不比別人堅強，但「把球給馬拉度納」的圍繞性打法，卻讓拿坡里異軍突起成冠軍球隊，並在尤文圖斯長年獨霸、米蘭王朝正在崛起的群雄戰國之下，在1986／87賽季，為拿坡里摘下隊史上的第一座頂級聯賽冠軍獎盃。

當時，義大利的義甲足球聯賽可說是全球隊伍實力最頂尖、競爭強度最激烈的「世界第一聯賽」，也因此馬拉度納的率領南方軍團「暴走奪冠」的無雙成就，不僅震撼了國際，更讓敢愛敢恨的拿坡里人尊他為城市英雄、甚至愛他如上帝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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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讓馬拉度納真正「封聖」的傳說舞台，仍是世界盃足球賽的國際戰場——在82年紅牌出場後，逐漸成長為阿根廷隊長的馬拉度納，也率領著阿根廷在1986墨西哥世界盃、1990義大利世界盃、1994年美國世界盃的賽場上，經歷了三次極為戲劇化的悲喜劇旅程。

在1986墨西哥世界盃之前，球隊青黃不接、拿得出手的明星「只剩馬拉度納」的阿根廷國家隊，一度在預選賽戰績崩潰、瀕臨打不進會內賽的恥辱狀態。賽前，阿根廷本國都不期待這隻實力不濟的球隊，能憑著馬拉度納一人走多遠，沒想到在主教練比拉爾多（Carlos Bilardo）不擇手段、接近骯髒的鋼鐵防守下，球隊還真的圍繞著隊長馬拉度納不斷上演「進擊的奇蹟」。

當年的經典時刻——同時可能也是世界盃歷史上，最為戲劇化的傳奇一役——是發生在八強戰，阿根廷對上英格蘭的「世仇對決」。當時，阿根廷才剛從走出82年福克蘭群島戰爭的陰霾，面對戰爭死敵更是分外眼紅，但整體實力來講卻是英格蘭更為整齊堅強，因此如何拼命贏球，也成為馬拉度納「定位自己歷史」的關鍵時刻。

在比賽中，馬拉度納在上半場極為爭議地打入一記極為隱蔽的「犯規手球」——但進球後，明知自己犯規的馬拉度納，卻故意假裝沒事地慶祝，並驚奇地騙過了裁判認定「進球有效」——此一爭議，事後被世人稱為傳奇的「上帝之手」，這一方面因為馬拉度納在賽後嘲弄式地辯解：

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在下半場，馬拉度納上演了一次奇蹟式的千里奔襲，一人帶球直闖過了大半場，連續過人甩開了5名英格蘭防守球員、然後搶在門將出撲前把球捅進網內得分——一人摧毀英格蘭整條防線的誇張表現，不僅被譽為「世界盃史上最強進球」，半神半魔的鬼神表現，更是讓敗落的英格蘭人也只能摸摸鼻子認輸倒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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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淘汰英格蘭後，馬拉度納也成功地率領阿根廷在決賽擊敗了西德隊，至極榮耀地捧起了世界盃的冠軍金盃。自此，馬拉度納也以亦正亦邪的超級天才之姿，成為「球王」的終極代名詞——不料86年世界盃後，馬拉度納的生涯卻開始逐漸走入「墮落下坡」。

在1990年的義大利世界盃中，30歲的馬拉度納雖然更為成熟，但阿根廷隊的陣容打法卻更為沈悶保守、甚至龜縮。過程中，馬拉度納雖然在四強戰裡，於自己熟悉的「準大本營」拿坡里，憑PK大戰擊敗了東道主義大利（都市傳說是拿坡里當地球迷為了老馬，現場倒戈支持阿根廷隊擊敗義大利；但事實上並沒有，老馬甚至覺得賽後他因此遭到義大利聯盟記恨報復）。但在決賽中，一路死守的阿根廷卻被西德隊在最後5分鐘罰球絕殺。丟掉冠軍的馬拉度納淚灑球場的畫面，也自此成為心碎的永恆瞬間。

然而在90年世界盃後，馬拉度納不僅遭遇連續的比賽傷病，場內表現也大不如前。在場內，馬拉度納開始與隊友、球隊與球迷爆發不和摩擦；在場外，馬拉度納也扯入欠税、詐騙等司法糾紛，甚至染上了古柯鹼的毒癮，甚至曾經開槍襲擊記者。

回憶這段經歷，馬拉度納總是聲稱「這是黑手黨簽賭的設局陰謀」，並把崩潰的家庭、負債狀況與毒癮問題，推到「壞經紀人」與「壞朋友們」的身上。但就實質而言，無法應對身體狀態與職業生涯走入末段的逃避情緒與壓力，才是逼使馬拉度納「墮落」的關鍵因素。

1991年馬拉度納在藥檢中被發現吸食毒品，而遭到全球禁賽15個月。隔年，無法維持身心狀況的他，也就在撕破臉後離開了尊他為神的拿坡里。但顛沛流離四處轉隊的幾年間，馬拉度納的毒癮卻不斷加重， 反覆勒戒失敗的他雖然多次勒戒，但總是失敗並不斷爆發場外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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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在1994年美國世界盃上，重新回歸的馬拉度納雖然率領著一批新世代後進組成的黃金陣容——像是傳奇前鋒「戰神」巴提斯圖塔（Gabriel Batistuta） 與中場「王子」雷東多（Fernando Redondo）——但在小組頭兩戰的精彩表現後，馬拉度納卻在第三戰的賽前藥檢裡，再度被發現尿液裡的「毒品陽性」反應。

於是就在電視機的直播鏡頭前，悲傷的馬拉度納被護理師請出球場、驅逐禁賽並遭除名。士氣崩潰的阿根廷，在隨後的淘汰賽中，虎頭蛇尾而兵敗如山倒地被淘汰。馬拉度納的國家隊生涯，自此永久告終。

雖然後來馬拉度納後來回到了阿根廷國內踢球，一直到1997年才正式退役。但對於國際球迷來說，他在1994年的夏天就已經結束了傳奇生涯。唯至今日，包括新世代「球王」梅西在內，沒有任何一個巨星後輩，能真正繼承並超越馬拉度納之於「阿根廷10號」的絕對歷史地位。

馬拉度納退役後，一度因為健康狀況不加與鉅額債務而潦倒失意。據說重新復發的毒癮與心血管問題，讓馬拉度納更為憂鬱與失意，惡性循環讓他反覆進出醫院，甚至心臟多次停止跳動陷入病危。

最終，不斷下墜的馬拉度納，在2004年真正陷入了生命險境，但這回出手拯救他的卻是他的前妻與「革命老友」卡斯楚（馬拉度納非常崇拜切・格瓦拉，成名之後也非常欽慕卡斯楚的左翼革命，亦是委內瑞拉已故強人查維茲的好友）——在卡斯楚的個人邀請與安排下，馬拉度納來到了古巴進行了一系列的毒品勒戒，以及縮胃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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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之後，搖身一變的馬拉度納，以神清氣爽的精煉身形重新出發——戲劇化的是，在各方邀請下，馬拉度納重返了阿根廷成了談話性節目主持人，他的專訪節目就以《十號之夜》為名，一時間轟動拉美、是極度受到收視歡迎的高品質、高話題節目。

被卡斯楚救回一命後，馬拉度納也試圖重建起負責任、鼓勵後進的「長老形象」，與足球世界一度破裂的關係也快速修復，並與他曾經指控為「貪腐集團」的FIFA國際足總修好，成為世界奔走的球王代言人。

然而馬拉度納真正的夢想，仍是幫阿根廷「再拿一座世界盃」——於是在2008年，在毛遂自薦與阿根廷足協的「商業利益盤算下」，馬拉度納也令人吃驚地臨危授命，接過兵符成為阿根廷國家隊的主教練，出征2010年南非世界盃。

阿根廷主教練的任命，至今仍是極為爭議的足球界話題——支持者認為，馬拉度納是歷史上最偉大的攻擊球員，沒有人能超越他解讀比賽的精準能力（世界盃是短期賽，更重短期整合與臨場調度，較難建立長期戰術體系），因此由最具威信的他來帶隊、甚至傳承式地指導新一代10號王牌梅西成長，絕對是合理的打算。

但反對派卻認為，老馬極度情緒化的個性，連自己的私生活都管理不來，更何況是23名年輕球員與現代球賽戰場？並質疑阿根廷足協只是為了炒話題贊助，根本無意奪冠，才會拿出這種賭博性的人事任命——而最後的結果，也確實證明了馬拉度納在教練造詣上的局限，是屆大賽阿根廷也就以0：4慘敗給德國，恥辱性地崩潰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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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廷輸球後，老馬也丟了工作。但此後他與梅西的場外互動也開始變得緊張，馬拉度納開始屢屢以「前教練身份」痛罵梅西「沒種...場上領導力不足」；而一度景仰馬拉度納，但後來看破教練手腳、且厭倦於被拿來和前輩比較的梅西，自此不再理會馬拉度納的場邊批評。直到馬拉度納驟逝的消息傳開，震驚的梅西才透過社群網路發出悼念文字：

馬拉度納死後，正處於防疫封鎖的阿根廷與義大利，也都出現了大批追悼「10號」的悲痛球迷。數萬人就這樣哭著、喊著走上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街頭，無論是不是馬拉度納世代的球迷們，也都見證過「球王」的魅力與風采，甚至連國內的死敵對手河床隊（River Plate），也都有不少球迷來到宿敵博卡青年隊的主場，同對手球迷們擁抱致意，一同以「阿根廷人」與「足球迷」的身份，激動的哭喊著馬拉度納的「迭戈」之名。

「在我們這個世代，馬拉度納是海放同輩的最佳球員，甚至可被視為『史上第一人』。」在訃告出爐後，馬拉度納的昔日對手——在那場86年英阿傳奇對決中打進扳平「上帝之手」的那個進球的英格蘭傳奇前鋒萊因克爾（Gary Lineker），也在網路上發出悼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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