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梟斷腸歌：薩爾瓦多「病毒」與「販毒」之間的黑幫戰爭

2020/04/27 轉角24小時

這批由「薩爾瓦多總統府」提供的照片，是4月25日拍攝於薩爾瓦多西部、伊薩爾科監獄... — 這批由「薩爾瓦多總統府」提供的照片，是4月25日拍攝於薩爾瓦多西部、伊薩爾科監獄的「鎮暴畫面」。圖／美聯社

「黑道與白道之間，失控的究竟是誰？」兩年前與我國斷交的中美洲「前邦交國」——薩爾瓦多——過去72小時正進入極高強度的「全境掃黑行動」。除了全國監獄進入無限期「全天候禁閉」，總統更授權警察「使用『致命武力』執勤」。薩爾瓦多官方表示，這波強勢執法是為了阻止兩大黑幫「MS-13」與「18街幫」藉著疫情全面開戰；但國際人權組織、媒體與區域觀察卻高度懷疑，年僅39歲的總統布格磊（Nayid Bukele）是否藉著疫情擴大濫權，甚至走入無視任何法律約束的「專政冒險」？

這批由「薩爾瓦多總統府」提供的組圖照片，是4月25日拍攝於薩爾瓦多西部、伊薩爾科監獄的「鎮暴畫面」。薩國政府懷疑，在過去72小時內飆漲的全國兇殺案，是兩大跨國黑幫的獄中幹部在遙控指揮，因此薩國政府才會對全國獄政單位下達「最高禁閉令」，強行把所有受刑人都拖出來隔離審查。

薩國政府表示，為了掐斷黑幫之間的指揮網，各級監獄將重新洗牌——直到疫情結束或治安恢復之前，幫派幹部將無限期單人監禁；敵對黑幫之間的牢房也將打散「交叉收容」，儘管這可能會讓收容人之間的暴力事件加劇，但首要目的是要阻斷獄中的遙控指揮鏈，其他次要風險暫不考慮。

這波觸怒薩爾瓦多政府的「治安風暴」始於4月24日，原本因為「防疫共體時艱」而短暫平息、甚至罕見歸零的幫派仇殺事件，突然一夜之前重回單日兇殺24死的血腥高峰。儘管中央警隊隨即出動平亂，但幫派之間的死鬥卻越演越烈，甚至在26日寫下單日29死的一年最高紀錄。一時之間，舉國大亂。

兩年前與我國斷交的中美洲「前邦交國」——薩爾瓦多——過去72小時正進入極高強度的... — 兩年前與我國斷交的中美洲「前邦交國」——薩爾瓦多——過去72小時正進入極高強度的「全境掃黑行動」。圖／路透社

在冷戰期間苦於慘烈內戰的薩爾瓦多，由於政治與地緣因素，長期以來都是跨國毒品貿易的轉運中繼點。在1990年代開始，薩爾瓦多成為美洲跨國黑幫的犯罪根據地——之中又以「MS-13」與「18街幫」（Barrio 18）的火拼死鬥最為嚴重。

MS-13與18街幫都是在美國洛杉磯崛起的犯罪組織。他們的前身，本來只是中美洲移民為了躲避內戰逃入美國的地下社團，但在1980年代後期搭上了古柯鹼的販毒經濟，進而成為美國本土最兇殘的犯罪集團之一。

在1992年薩爾瓦多內戰結束後，美國對中美洲非法入境者的政策開始收緊，大批無法申請庇護、沒有公民資格的幫派份子遂被強行遣返回國。殊不知此舉不僅無益於美國緩解幫派問題，反而讓中美洲三國——薩爾瓦多、宏都拉斯與瓜地馬拉——成為「黑幫南進」的犯罪天堂，展開了20多年無法無天的大失序狀態。

對於MS-13與18街幫來說，貪腐與無能並陳的「故鄉政府」，不僅是掩護犯罪行為的最佳屏障；中美三國的地理位置，更成為黑幫集團掌握「犯罪金流」的金雞母，包括跨國毒品走私、人口販運、軍火交易、洗錢...甚至是集團手下的武力招募，都能在此進行。因此黑幫彼此為了爭奪走私路線、勢力地盤的黑幫戰爭，也成了各國頭痛多年的害命痼疾。

然而當2020年3月，武漢肺炎疫情在薩爾瓦多傳開之後，MS-13與18街幫卻一度達成了「防疫休兵」。除了彼此暫時罷手不再互殺，許多城市社區也都出現了幫派份子走上街頭「武裝防疫」的「黑幫封城事件」。一時之間，地方的殺人率突然開始驟減，超現實的街頭狀態亦讓國際媒體嘖嘖稱奇。

薩國政府懷疑，在過去72小時內飆漲的全國兇殺案，是兩大跨國黑幫的獄中幹部在遙控指... — 薩國政府懷疑，在過去72小時內飆漲的全國兇殺案，是兩大跨國黑幫的獄中幹部在遙控指揮，因此薩國政府才會對全國獄政單位下達「最高禁閉令」，強行把所有受刑人都拖出來隔離審查。圖／美聯社

不過黑白兩道的共體時艱並沒有持續太久，MS-13與18街幫的互鬥就又重新燃起。根據《埃菲社》的說法，當前的全球毒品市場也正因各國防疫封鎖而中斷，許多跨國集團都陷入了資金周轉不靈、甚至無力餵養手下兄弟的「掉鏈狀態」。因此地方前線的黑幫支部，才會為爭搶黑市的醫療貨源、或者是插手防疫經濟而大打出手，甚至落入各自為政、同隊相殺的「戰國時代」。

但《埃菲社》也強調，黑幫之間的衝突雖然有白熱化的跡象，但薩爾瓦多的狀態又更顯複雜。因為在全境封鎖的管制狀態下，外界並無法確認突然暴增的兇殺率，究竟是黑幫之間的派系戰爭？還是黑幫防疫的殺無赦？甚至是薩爾瓦多政府「趁勢剿匪」的栽贓殺人？

2020年3月22日，甫於去年當選的薩爾瓦多總統布格磊，宣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態，除了下令全境封鎖防疫外，更授權軍警上街大舉抓捕、監禁「不服從封城命令的人」——儘管薩爾瓦多憲法法庭隨後判決這種「防疫大捕抓」的命令有違憲之嫌、且無任何法源依據，但布格磊總統卻公開反嗆憲法法庭太囉唆，並指示軍隊與警察「不需要理會憲法法庭的解釋」。

布格磊主張薩爾瓦多的司法體系與傳統政治，早已被犯罪貪腐侵蝕，因此執政不到一年，他就曾多次採取激烈手段——像是2月初，布格磊就因國會不通過反黑幫預算，而派出「武裝軍警」進入議事廳直接施壓；4月26日，布格磊又突然以「國會裡面疑似傳出疫情」為由，強行關閉了對「總統緊急命令適用尺度」有所質疑的國會議事。

「我授權執法的軍警可以使用『致命武力』。」4月26日傍晚，誓言全力鎮壓黑幫戰爭的布格磊總統如此表示。但手段強硬且爭議的他，究竟是明主還是暴君？在薩爾瓦多內外，也有不同的讚揚與討論，「面對反對份子我授權使用『致命武力』，軍警必須先能保護自己，才能保護薩爾瓦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