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1. 6 印度】

印度大學戰爭：打學生很會、抓幫派不行的新德里警察爭議

「警察抓示威者，可以攻進大學；但暴民衝入校園打學生，就撒手不管？」印度頂尖學府——賈瓦哈拉爾．尼赫魯大學（JNU）——5日爆發誇張的大規模校園暴力衝突。一幫蒙面「暴徒」，突然手持棍棒衝入JNU，無故攻擊校內師生，造成至少20人受傷。JNU學生會指控：與執政黨關係匪淺的右翼激進印度教團體「ABVP」就是煽動暴力的滋事者；然而截至目前，「暴民們」究竟是誰？目的為何？仍不明朗。而誇張的校園暴力下，德里警方姍姍來遲，目睹衝突卻又撒手不管的消極執法，與日前逕行攻入大學、鎮壓學生的失控場面，形成極為諷刺的對比，更引發反對黨及輿論質疑：警方是否「故意放水看好戲」？

「一群暴民被『放入』校園裏頭，他們蒙著臉、手持棍棒，到處鬧事。」JNU一名教授向《金融時報》表示，當時現場一片驚慌，「在大門外，暴民們還叫囂著：『你們這群反國家份子，都應該要被子彈射爆！』」

印度德里的JNU大學暴力事件，發生於5日下午。一群蒙面的激進右翼幫派，一邊手持棍棒、對著校內師生叫囂，稱其為「叛國賊」「共匪」（naxalwadi，意指印度極左翼毛派團體「納薩爾派」），一邊兀自衝入校園，見人隨機毆打、並四處破壞校內財產。校內師生驚聲尖叫、四處竄逃躲避的驚恐畫面，也透過在場者的錄影影片，迅速於社群網站上瘋狂流傳，引發印度輿論震撼。

JNU衝突事件，一直持續到5日深夜，才在各方排解下逐漸散去。根據《BBC》，至少有20人受傷送醫。除了學生與教職人員，部分在場的本地與外媒記者，也在混亂當中遭到波及，但具體人數及傷勢目前仍未能確認。

而在衝突過後，JNU學生會也出面指控：鬧事的「蒙面暴徒」，就是執政黨印度人民黨（BJP）關係匪淺的右翼激進印度教團體「ABVP」，也因此牽動了政壇的微妙神經。

ABVP是印度教原教旨主義團體「國民志願服務團」（RSS）的青年學生支，兩者皆主張壯大印度教民族文化、對抗伊斯蘭等外來勢力。RSS更與BJP關係緊密，執政後不斷鼓吹印度國族主義的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本人，亦是虔誠的RSS一員。

但為何ABVP會衝入JNU鬧事？JNU的「左翼傳統」，以及近來莫迪政府極具爭議的《公民身分法》（CAB），則被認為是可能原因。

JNU是印度數一數二的頂尖大學，包含2019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巴納吉（Abhijit Banerjee）、莫迪現任內閣當中的外交部長、財政部長等，都是JNU的知名校友。此外，自1970年代以來，JNU更是培育許多左翼知識份子、具有深厚社運傳統的左派搖籃。

近年來除了抗議莫迪與BJP箝制言論自由、過度主張國族主義等，自去年11月JNU校方調漲學雜費引發學生抗爭、12月全國爆發反CAB示威以來，JNU都未缺席。印度共產黨的總書記亞秋里（Sitaram Yechury）便激動地指控，「一切就是當權者懼怕JNU抗爭所策劃的攻擊！」

根據印度CAB：只要在2014年12月31日以前，因「宗教迫害」而從阿富汗、巴基斯坦、孟加拉逃入印度的印度教徒、錫克教徒、佛教徒、耆那教徒、祆教徒、基督宗教徒，皆可依法就地取得印度公民身分。然而這項法案卻因為「歧視排擠穆斯林」「仇外排外」等爭議，引發全國激烈抗爭至今。

不過目前，JNU事件被德里警方初步定調為「兩派學生團體的暴力衝突」。ABVP也發表聲明，反唇指責JNU「左膠（left goons）才是煽動暴力的罪魁禍首」。這群「暴徒」確切身分是誰？是否受到指使？目的又是什麼？目前都還未明朗。與此同時，警方處理JNU暴力事件的消極態度，卻受到輿論的強烈質疑。

「印度知名社會運動學者雅達夫（Yogendra Yadav），其頭部遭到右翼份子攻擊受傷。當時一名右翼份子對雅達夫叫囂，稱他為『叛國賊』，雅達夫僅言語回擊表示他『無懼於暴徒』；當時，一名警察在一旁目睹一切，但卻毫無作為。」《紐約時報》的記者Sameer Yasir在Twitter上寫道。

除了雅達夫，在JNU校內的多起攻擊與衝突中，警方都被在場者指控「姍姍來遲」、「冷眼旁觀」。

「我們接到JNU校方的書面通報後，就進入校園恢復秩序了。」德里警方的發言人表示，鎮暴警察是在校方請求下，才出動到場維持秩序。然而對於質疑聲音而言，警方此時的「溫良恭謙」卻顯得十分矛盾諷刺。

12月中，印度反CAB抗爭爆發不久，位於德里的國立伊斯蘭大學（JMI）才因為大學生發動抗爭，而遭到警方強行攻入並粗暴鎮壓，誇張的執法尺度與正當性，當時遭到全國憤怒譴責，並引發後續一連串的大學聲援。

面對「校內過度使用武力」的種種指控，德里警方當時堅稱「已展現最大程度的克制」，然而這次JNU的校園暴力事件，許多學生與記者等在場見證者卻都指控，警方彷彿「局外人」，就算到場也對衝突事件極為冷淡，甚至讓攻擊者從警方眼皮底下直接逃走。強烈反差這才讓輿論質疑：德里警察這次如此「克制」，是否是故意放縱「暴徒打擊抗爭學生」？

在JNU事件後，校方及教育部長帕利耶（Ramesh Pokhriyal Nishank）皆齊聲譴責暴力。然而帕利耶聲明中，提及「請求所有學生維持大學的尊嚴與校園的和平」，關於ABVP涉案、警方怠職卻也是有意無意地淡淡略去。而JNU學生、印度部分學生團體也宣布，於6日將再集結抗議JNU的暴力事件，敦促警方加速調查。

截至1月6日下午5點，莫迪仍未對5日的JNU暴力事件發表正式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