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7. 09 日本】

日本漢生病的家屬賠償：歧視壓迫90年，日本政府國賠不上訴

「漢生病家屬的苦難，不應該再拖延下去...」日本漢生病患者家屬國賠訴訟案，在日前裁定勝訴之後，首相安倍晉三在9日出面表示，政府放棄上訴、將給予家屬應有的賠償。這是日本首次針對漢生病患家族的國賠案例，在歷經國家的強制隔離等非人道措施以來，將近90年的光陰，才正式確立對患者家族的賠償與國家責任。法院裁定，日本政府應賠償訴訟的家屬561人，總共近4億日圓的國賠；辯護律師表示，這是國家承擔責任的第一步，未來政府應該與民間合作，致力於消除社會對漢生病的偏見與歧視。

日本的漢生病（Hansen's disease）舊稱「癩病」，由於過去日本對於漢生病治療和患者安置缺乏理解，20世紀初時更曾將患者視為民族退步的「國恥」，1931年政府訂立了《癩病預防法》，對患者採取強制隔離收容、人工絕育的非人道措施；不僅人權遭到侵害，更在社會偏見之下，讓患者與家族都面臨歧視與差別待遇。

《癩病預防法》遲至1996年才正式廢止，人權因此受到侵害的患者們，透過人權團體和律師的奔走協力，1998年共有13名還在世的患者，向熊本地方法院提出國賠訴訟。

全案在2001年時勝訴，雖然得到國賠和時任首相小泉純一郎的公開道歉，但漢生病長期以來的隔離絕育和社會歧視，對患者的家屬同樣造成難以抹滅的傷害，之中是否應該追究國家責任，成為當時訴訟的爭點之一。2016年，漢生病家屬共561人，向熊本地方法院提起國賠與國家道歉的訴訟。

「因為家人得了漢生病，卻讓整個家族都被歧視...」在患者家屬團體之中，多數遭遇的處境是受到社會的偏見歧視，患者家族被排擠、嚴重者導致家人離散。

特別是在1930年開始到60年代間，在消滅疾病的觀念主導下，日本各地出現「無癩縣運動」，大舉將漢生病患者強制隔離、實施縣市社區消毒，不僅強化了民眾對漢生病的恐懼，居民與患者家族「村八分」徹底斷絕往來關係的現象頻傳，1951年更有山梨縣的患者及其家族，一共9人集體自殺的悲劇；而類似的事件直到80年代都還時有所聞。

在國家隔離政策之下，人權受害的不僅是漢生病患者，對於家屬的身心也造成不可回復的傷害，其中有許多人因此在就職、婚姻等方面遇到阻礙。2001年和漢生病患者國賠訴訟勝訴後，當時賠償和道歉的對象，僅限於患者本人，但國家是否對於被牽連的受害家屬也有責任，就成為訴訟的爭點。

2016年3月，日本全國各地共561名漢生病家屬組成團體，年齡世代從20歲到90歲都有。他們向熊本地方法院提起國賠訴訟，對於政府錯誤政策所導致的家族分崩離析，要求政府給予賠償和謝罪道歉。

不過由於2001年時政府已做出國賠，當時認定「漢生病訴訟已全面解決」，家屬國賠訴訟可能會有難度。在今年６月28日，熊本地方法院的裁決讓家屬團體喜出望外——裁定患者家屬的被害情形同樣是國家責任，日本政府應賠償總額3億7,675萬日圓（總額約新台幣1億），這是日本首次對漢生病家屬的國賠案例。

但結果出爐後，外界評估日本政府可能還是會提起上訴。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則在9日上午的記者會上表示：針對漢生病家屬國賠訴訟案，政府接受判決結果、決定不再上訴。安倍補充說道：

「本次判決內容雖然有部分難以接受，但是漢生病患者的家屬們，歷經了筆墨無法形容的辛苦，不能再這樣拖延他們的痛苦。」安倍並指示法務大臣與厚生勞動省等內閣部門，進行相關後續檢討。

「這是國家承認責任的第一步。」聽到政府放棄上訴的消息，國賠訴訟的辯護律師鈴木敦士表示「十分樂見這個結果」，至於接下來如何對家屬進行補償、以及消除社會對於漢生病的歧視與偏見，鈴木表示希望政府能夠積極與當事人協議。

漢生病在歷史上，曾被政府和社會視為不文明的恥辱病症。1907年時，明治政府發布了癩病防治的相關法案，1930年第一所國立的漢生病療養院「長島愛生園」啟用，隔年在政府頒布的《癩病預防法》之下，開始嚴格將漢生病患者強制隔離、有的還被施行絕育手術；同時日本各地的「無癩縣運動」如風暴般展開，被稱為日本漢生病的「暗黑時代」。

日本在1953年又訂立了新版的《癩病預防法》，但隔離政策仍繼續維持。然而戰後已有漢生病的特效藥、而且60年世界衛生組織也確定漢生病已無強制隔離的必要，但日本政府遲至1996年才廢止《癩病預防法》。

在長期隔離之下，許多患者因為年事已高、或因習慣療養院的生活，加上社會累積的偏見，漢生病患要出院回歸社會成為一大難題。而且離開療養院後，沒有生活和醫療費用的保障，因此真正有意願、有能力離開的患者極為少數。

2001年的患者國賠訴訟勝訴後，當時的小泉純一郎內閣正式承認過去國家政策的錯誤、向患者表達謝罪：「...我等以誠心悔悟和反省來面對，並深切地體認到這些悲慘的事實，除了致上深切的歉意之外，於此再次下定決心，根絕對漢生病患不當的偏見歧視。」

而後日本施行了《漢生病補償法》，在此機緣之下，同樣因日本殖民統治時期所設立的台灣樂生院、南韓小鹿島，也在台日韓三方的患者團體與律師協助下提起賠償訴訟，2005年日本東京地院裁定，台灣樂生院的25位戰前院民勝訴（當時日本政府有再上訴，導致訴訟時程延長，韓國案例則為敗訴），翌年日本基於人道考量修正了補償法，台灣與南韓的訴訟也終於獲得賠償。